“儒和寒呢?他們怎麼沒有跟上來?”東忽然問道,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這種不安太令人厭惡,於是他不得不求證和詢問,來減輕這種莫名的不安。
“儒為了救我們突圍,發動了雷之遠古禁咒……”尊的聲音有些梗塞,也許對當時情形的複述,真的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儒在關鍵時刻,打開雷電封鎖,把我們推了出來,寒為了幫他,留在了神殿裏,然後……整個神殿都炸成了粉末……”崴咬著牙,但也終究說不下去了。
緊接著是一片壓抑的死寂,也許誰也沒有想到,會是如此慘烈的情況,讓以一切仿佛都變成了深沉的灰色,也許所謂的正義,永遠牽扯著未幹的血跡……
“我們沒有時間悲傷了,天空已然在進入夜晚的狀態了。”東冷冷地聲音為所有人敲起了警鍾,是的,已經沒有任何一秒多餘的時間了,甚至連悲傷都失去了應有餘地。
罹曜之殿就在前方,所以……隻能向前……
東輕輕握起綸的手,那仿佛是一種悲哀的眷戀,也許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也許他們最終頁不能一起活著走出這裏,但那手心僅有的溫暖,已然是一種永恒。
記得我告訴過你嗎?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後悔,因為命運讓我遇見了你,隻要最後一秒我們還在一起,什麼都值得……
腳步聲回蕩在空蕩而寂寥的青石上,那些已然傷痕累累的靈魂始終不移地步向了前方,隻留下那些已然喪失了靈魂的山風水影,還在哪裏搖晃,也許隻是在對誰傳述著一個悲壯的故事……這仿若無盡的通路似乎終將竭盡,通路的另一端是一條參天的樓梯,抬頭望去,那仿佛接近天幕的地方有些許微光,是一種神秘而模糊,但極具威懾力的光,像一束天光,在那幾近沉落的“夜空”中格外紮眼。
誰也沒有說話,也不需要任何言語,誰都知道,這長長階梯之上,就是創世神所在的罹曜之殿,也是一切宿命的開端與終結。
沒有遲疑,也沒有忐忑,幾乎在根本來不及思考的一瞬間,眾人全部踏上了樓梯,也許……有時候理智是一種負累,不如率性一回,讓那些由心滋生的百感交集徹底遺忘,是拋棄感知……也是自我的放逐。
也許天堂不過是頭頂的高度,可是誰又見過自己的頭頂呢?那想想中的遙不可及,其實並非真的不可觸及,而是自己被自己鎖在了困局中,就像頭頂不高,可是卻看不到,天堂雖遠,卻也不過是生死一瞬。
那參天的階梯還來不及展現腳下的雄偉壯麗就已經被極速上奔的人群拋在了腦後,不覺中,已經是接近天的高度,而那座令人振奮又令人畏懼的神殿,早已從一個極小的黑點變為眼前這瞳孔都難以裝下的極大建築。
似曾相識的搭建結構,依稀熟悉的雕梁畫棟,隻是不一樣的金碧輝煌。
眼前的宮殿從設計風格到一磚一瓦完全與婆邏之殿一模一樣,隻是完全找不到那苔蘚撕咬的痕跡和歲月的折傷與殘破,宛然是美輪美奐的完美建築。
沛說的對,婆邏之殿隻是個影子,而罹曜之殿的輝煌與那種蒼白的殘舊之間存在的逆差,就像倒轉了時輪,回到萬年之前。
“亡命的蒼蠅始終是需要消滅幹淨的,否則隻會帶來無窮的煩擾。”這句說辭不知是誰來說才更合適,也許對於創世神來說,這些入侵者就像蒼蠅一樣微不住道卻難以忽視,而對於東他們來說,就是所謂戰鬥的意義也在於讓那些令人不快的嘴臉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換成是東,也會這樣說。
可惜都不是,做聲的就是東眼中的那些“蒼蠅”,也就是直到這一刻還在死纏不休的最後兩位新界之神——太陽神與新風神。
東的拳頭已經握緊了,這一刻他不想施展法術,而是想直接一拳轟在對麵那兩張臉上,縱然那是兩張精致英俊的臉,但依舊不影響那些厭惡元素的發散,反而更加激起東血液中本能的殘暴,當他不想使用法術,而想直接用凡人粗暴的方式來對待一個人,也許就代表他真的生氣了。
可是最先出聲的卻是一個女子的冷笑,沛:“可笑又可恥的渣滓,創世神就是這樣創造新神的,可悲又可惡!”那雙水靈的眼中充滿了鄙夷,反複眼前隻是一堆爬滿蛆蟲的腐肉,除了惡心,什麼都沒有。
“論實力,你們根本沒有資格稱為神君,你們不過是依仗虛無之境的幻空之力,借著創世神設下的結界,而佯作高強罷了,從婆邏之殿的幻化結界到通路半途的混沌結界,你們不過是靠著創世神的餘力苟活罷了,一旦結界被遠古禁咒和紫詔天音所破,你們根本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叫囂。”沛的話犀利狠辣,那鄙夷和厭惡隻增不減,但所說皆是事實,眼前二人一時之間也無從反駁。
事實上,若論實力,這七神的原宿不過成形三日罷了,怎能與執掌天界數千年的五天神尊相比?隻不過這虛無之境中處處都是創世神以元神之力設下的結界,他們也不過是依仗這些結界為難眾人,勝之不武,不足道哉。
“沒有什麼光彩不光彩,這個世界從來不都是隻有勝負嗎?”太陽神忽然吐出冷冷一句:“成王敗寇就是六道不變的定律,又有誰真的去在乎這其中的過程呢?”
綸的心像一隻浸濕的千紙鶴,忽然揉成冰冷的一團,找不到先前的折痕,這句話的確好熟悉,仿佛至今仍繚繞在耳畔,那是一個人常說的一句話,可是他仿佛已經忘了,自己當初那顆充斥仇怨的心何時開始變為一片柔軟?
雪神似乎已經不見了,當雪不再冰冷,雪便不再是雪,雪神的心不再冰冷,那麼……
他的頭忽然牽扯起絲絲淺痛,也許這就是一種不好的預感吧,不知道下一秒,我會在哪裏,會變成誰……
可是……我答應過他,永遠不後悔,很難……但我已經做到了!愛上你……汪東城……我不後悔。
東似乎察覺了綸的異樣,也或者是心裏正亟待消逝的傷口又重新被戳開,那心口的血讓他無法遏止的發狂,就這樣,戰鬥再一次拉開了。
但不過百招,東一記颶風旋斬將那新風神撕成了碎片,既然眾人一擁而上,那太陽神以寡敵眾,也瞬間被碾做飛灰,戰鬥仿佛就這樣結束了,帶著些許不可思議地結束了。
但一切蹊蹺都有其原因,這一次也不例外,眾人還沒來得及踏進神殿,那剛才分明被打散形神的兩個新神又在一閃的幽光中重生了!
“無限重生?創世神連不死結界都設下了!”沛的心仿佛要從喉嚨跳出一般,沒想到創世神是如此的瘋狂,甚至逆天而行,設下了這無解的結界。
可眼前哪裏還有退路,隻能奮戰到底,就像當初決定進入這裏一樣,明知不可能,卻沒有第二個選擇。
接下來的戰鬥裏,太陽神和新風神不斷被殺死,又不斷重生,仿佛生命不過是桌上的一絲塵屑,微不足道,但眾人的靈力卻所耗不菲,連番的廝殺,已經讓人疲敝不堪。
“難道這個結界真的就無解?”修的聲音帶著氣喘,額上的汗珠不斷滾落,似乎氣力已到了極限。
“隻要在虛無之境裏,這個結界就是永恒的,除非……在虛無之境的邊緣之外……可是……”沛的聲音在急劇的顫抖著,不知是太過疲乏還是太過驚慌,總之這話就哽在了那裏。
“除非……天地之極。”這個聲音有一些沙啞,但不失甜美的味道,是柔,縱然不斷大口喘息著,卻說得很平靜:“也許,某些人……某些事……終將是有個時限的,時間到了,人就終將往該去的方向去,就像是一種生死或愛戀的代價。”她的眼不經意間瞥了崴一眼,仿佛是一種陳白,在講述著那些永遠也不會說出口的話。
但崴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笑容格外的爽朗清新,想陽光也想無垠的草原,充滿了盎然的生氣,還有那天成的淡然。
忽然那柔和的笑容變成一種決絕的符號,手中的火焰迅速翻轉成一條昂揚飛天的火龍,卷起那太陽神就衝天而去!
“你不是太陽神嗎?我就把你推到天的極限去!”崴的怒喝聲仔蒼穹中回蕩,已然沉下的天空被那火龍渾身的烈焰映成一片彤紅,像滿天飛舞的彩霞,也想是黑夜來臨之前,天空流亡的火燒雲。
幾乎在同一時間,飛旋的泥岩將新風神與柔包裹在一個渾圓的球體中,從天階上轟然墜下,地麵的泥石裂開一道大口子,讓那巨大的岩塊正好落進了裂縫中,直向地心墜去,仿若要一直衝到地的極限。
“白癡,你以為天的盡頭是你我所能涉足的嗎?天之極限的至高火焰,會將我們燃成劫灰的,你會後悔的!”太陽神嘶聲的叫囂似乎是最後的抗爭,他根本掙脫不了如此亡命的襲擊。
但崴卻回以一聲冷笑:“你聽過亢龍有悔嗎?亢即是極限,亢龍縱有悔也終究是亢龍,絕不回頭!”那騰飛的火龍飛舞的更加猛烈,似乎在全速上衝:“亢龍霸極天!”天空中隻留下了這最後一聲高喝,響徹雲霄。
那岩石轟隆的滾落裏聽不清聲音,隻知道那兩個身影早已遠去了。
漸漸的,天又重新黑了下來,地麵的泥石也封住了裂痕,就像什麼也發生過一樣,可是那一顆顆心上是誰的淚珠,為何充滿著悲憫的牽掛。
天地之極,消逝萬物的極限,兩個鮮活的身影就無此吞沒於虛無,是唏噓,還是歎息……
但此刻眼前更大的恐怖正在蔓延,天已然徹底黑了,無法抗拒地沉入永夜,太陽所有的光華完全被掩蓋了,三界六道墮入了死亡的深淵。
就在這時,原本懸空的罹曜之殿閃出奇異的光芒,神殿下的一片虛空燃起幽藍的火焰,瞬間變成一片火海,甚至之前的通達神殿的階梯也已然被火海吞沒。
罹曜之祭終究還是完成了!滅世重生的厄咒已經開啟了!
原本迷蒙一片的神殿中忽然明亮起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既然來了,就進來吧,一起見證新天地的重生。”
縱然一切看似已經太遲了,但早已沒有了退路,眾人心中的忐忑也演化成一種傲然的絕世,坦然地踏入了神殿。
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刻,居然是這樣的光景,當初十五個人進入了冥界,而現在……綸、東、尊、修、沛和霈,六個人,僅存的六個人……
大殿裏燈火通明,卻說不出的詭異清冷,那種光輝令人頭皮發麻,還不如一片黑暗來的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