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婪?”哲猛地轉過身來,此刻他心中像有另一個靈魂在彈琴一般,心緒亂如蛇舞,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綸幾乎淡不可見的勾起一點笑意,如穿透雲層的一縷霞光,破開單調的重複色,彰顯著一絲一寸的光彩:“我已經告訴了你一個如此重大的秘密,你卻又想探聽另一個,得一想二,不是貪婪是什麼?”
哲終於又笑了起來,這一刻他真覺得有時候他們其實很像,一樣的淡薄、一樣的憂鬱、一樣的執著,畢竟雨和雪究其根源是同出一脈的,但雪神的確是雪神,每當他以為可以參透掌握綸的想法時,才驟然發現,雨和雪其實在它們自天空降下的那一刻起,就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雪有著屬於自己的寒冷、寂寞和神秘。
“好吧,也許你說的對,我的確不該再過問什麼了。”哲恢複了從容的淺笑,溫潤如玉:“可是……你為何要把秘密告訴我?是信任?”綸忽然笑出了聲,如空穀幽泉,清揚婉轉,卻帶著徹骨的寒:“對不起,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認為你和創世神之間孰高孰低啊?連創世神在我眼裏都隻是個卑鄙小人,你要獲得信任,不覺得太一廂情願了嗎?”
哲的眉頭輕輕蹙起,雖然這個結果他早已預料到,可還是禁不住地失望:“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告訴了你又怎麼樣?”綸說得很輕很淡,仿佛眼前有雪花垂落,浪漫華麗中透著隨風入夜的悲傷:“天命封印隻有我自己能解開,沒有人可以強迫我,甚至連要挾都不可能,因為如今的我,什麼都不在乎了。”的確,失去了霈,這世上就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要挾到綸了。
哲無奈地搖搖頭,他本以為憑他一雙洞穿萬世的眼可以看透所有人心,能輕易地猜度其意、握於掌中,可是這世上原本就不會存在任何完美的事情,世上還有這個人的存在,是他無論千載萬世,也決計猜不透的。
因為眼前這個人是飄渺而虛幻的,甚至令他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綸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綸已經徹底摒棄了這個世界,摒棄了這個世界裏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東天紫宸宮。
“可惡!他居然還留了這一手!”尊一拳重擊在桌上,那大理石砌成的石桌,還來不及發出稍大點的聲響就焚成了一堆膠黏的糊狀。
“你何必拿我的桌子撒氣呢?”儒苦笑地瞥了他一眼,但卻依舊無法舒展那微蹙的眉心:“這次的確失策,不過誰又能料到,他風神已經掌握了創世神設在中天的風之遠古禁咒,現在他解開了禁咒,遠古神風已經封鎖了整個中天,我們也拿他沒轍。”
“哼!”尊重重地哼了一聲,滿腔的惱怒無從發泄,那眼中就似要噴出火來一般:“我們進不去,他也出不來,我就不信他能躲一輩子!”
“你冷靜一點!”儒強行摁住他,將他壓在椅子上坐下:“其實這樣未嚐不好,你不要總往壞處想,自己氣自己!”
“難道……”尊立即抬起頭,對上儒閃著靈犀的眼睛:“你已經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儒的唇角又是那明媚的笑容:“據我所知,遠古禁咒並未涉及異界接觸的屏障,就是說,不能延伸到天界與魔界交界的地方,魔界仍然可以從魔岩山內部入侵,這樣魔界和中天終究還是要有一場惡戰,我們大可坐收漁人之利。”
“等到他與五相魔尊戰至兩敗俱傷之時,其神力不足以支撐禁咒,到時候禁咒不攻自破,我們伺機而動,以逸待勞,妙計!”尊差點沒興奮地跳起來:“你真是太聰明了!”
儒從容笑笑,不再答話,那春風微漾的笑容下,心中卻是一絲隱隱地擔憂:“連創世神的遠古封印都被汪東城找到了,難道是天意?是創世神有意阻止這場戰爭?”
西天寰霄宮。
“你幹嘛一直這樣盯著我看?”綸的出聲打斷了哲的遊思,看著哲頓然驚醒的樣子,綸的臉上微漾著一絲淺笑,如破曉的第一縷晨光,刺穿黑夜的溫暖,包裹著勾魂攝魄的耀眼:“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通常這樣一直盯著一個人看,往往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就會愛上這個人。”
哲心緒本就不穩,被綸言語一番撩撥,頓覺尷尬,立即收起眼神,慌亂間四下亂投,臉上勾起倉惶的笑意來掩飾著亂麻般心緒,想轉身出去,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剛邁出兩步又收了回來。
“你不敢離開,是怕我會再自殺?”綸一語道破,言語清淡,如冰川斷流,冷瑟bi人。
哲展開從容的笑意,似乎是作為一種防禦,也或許是一種習慣:“我知道你不會的,你還沒有殺了他,你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你憑什麼這樣推斷?難道你覺得你足夠了解我?”綸的眼又開始染上撲朔迷離的幽光,仿佛看一眼都能讓人墮身雲霧,並非故意,而是與生俱來的神秘魅力,因而更為動人。
“憑你身體裏有我一脈元神。”哲迅速地避開了綸的眼眸,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接觸綸的眼神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縱然綸根本是不經意的,甚至是不屑故意這樣做,但那種魔力就是能肆意牽動天地萬物的悲喜生死。這句話終於讓綸失神了一刹,哲乘勢走近一步:“你我之間已經存在了一種共通,這是無可改變的,我或許永遠都猜不透你,但我的直覺卻可以告訴我很多東西。”
綸輕柔地垂下了眼眸,帶著說不出的感傷,並感染著周圍的世界,仿佛他一眼垂落就萬花凋零:“這是我如今活著的唯一意義,我已經放不下了,因為命運容不得我放下。”
這聲音中包裹著萬般的心碎,令哲不由得又退了幾步回來,原來他又錯了,就算避開了綸的眼眸,避開他身體任何一個動作,綸的感染卻是無處不在的,彌散在空氣中的每一寸,哪怕隻是一個聲音,那種心潮澎湃的悸動就已經不由自主地跟隨他的悲而悲、跟隨他的喜而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