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便被她的父親發現了。
他平日裏在外頭當什麼盟主,她都是算好了他回來的時間,提前趕回到家中,可那日不知發生了什麼,他竟然早早回家了。
她遠遠看到他站在院子裏,便知道事情不好。
父親生氣的時候很恐怖,就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把她往死裏打。
她身上的傷痕都是他打出來的,且因為她的體質緣故,很長時間都無法愈合。
她疼得縮成一團,血水在她身下慢慢流淌,父親的毒打還是如疾風暴雨般地招呼下來,邊打邊罵道:“賤東西,讓你好好做事你不聽?你是不是也不把我放在眼裏?!難怪最近的怨魂數量少了不少,合著是你這個賤人在偷懶!”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發火,她也不想去明白。
他的腦子就跟另一個世界一樣,不單單是她,大部分人都是無法理解的。
他不會打死她,因為他還需要她替他做事,在她意識昏迷之後,冷靜下來,就會給她找個大夫。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要喝著很苦的藥。
也無法動彈。
她忽然有些想那個少年了,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隻知道他會帶著好吃的梨花糕,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對她生氣。
她很想逃離這裏,每當這個念頭興起,父親就像是洞悉她的想法一般,帶來她那可憐的母親。
她已經可以坐起來了,雖然斷掉的腿還無法行動,頭上的繃帶也不能拿下,母親淚眼迷蒙地出現在她麵前,蹲下身子仰頭看著她,她看上去並不比她好多少,隻是母親不會像她一樣連臉上都是傷。
“你是不是又不聽話了?”母親的手貼著她的臉頰,傷口被按了一下,她也沒有發出動靜,“可憐的孩子,不要惹你爹生氣,好嗎?”
她看著母親脖頸上的布條,隨手拉開,便看到了脖頸上的淤痕。
母親往後躲了一下,雙手遮在身前,臉色有些難看,“沒什麼,這沒什麼的……”
她說:“他也打你了?因為我?”
“不是的,孩子。”母親搖搖頭,拉住她的手,說道:“你不用擔心,他……向來都是如此。你隻要知道,他是你爹,你要聽他的話,好嗎?”
“……”她沉默片刻,像以往無數次一樣,點頭答應了。
她的刀很長一段時間不見血了,她聽到它在發出悲鳴。
她看著滿院子的人都在流淚,有些不明白他們為何能哭得如此幹脆。
“求求你,饒了我——”
“我家裏還有孩子——”
“不要殺我——求求你——”
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無盡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睛,她的傷口也跟著裂開,與他們的血肉融合在一起。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黑色的魂力,如同一團龐大的迷霧,籠罩著這座小院,那些應該消散的哭聲與罵聲,源源不斷地鑽入她的耳朵,鑽入她的體內。
“成了——成了——!”
父親在不遠處看著她,雙手背在身後,神色癲狂地盯著她。
他大步地走過來,一把搶走她手裏的刀,刺穿她的身體,從她的腹部,拿出一顆血淋淋的珠子。
那顆珠子很小,散發著微弱的冷光,那光亮映在她父親的眼中,是她見過最恐怖的畫麵。
“冷魂珠!終於成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
她小的時候被迫吃下的珠子,在她的體內逐漸成型,他養了她這麼多年,隻是為了給這顆珠子,提供一個培育它的軀殼。
她很想笑,發出和他一樣癲狂的笑聲,因為她知道,他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她也就沒有了利用價值。
她可以不用在做這些事情,不用再看著他的臉,不用再聽那些哭聲了。
她快死了。
那一瞬間,她還是害怕了。
因為無限接近的死亡,極致的黑暗之後,眼前閃過的,是涓涓流淌的水光。
如果一個人不曾見過光明,便不覺得黑暗有多可怕。
可有一天她見到了。
她好想去抓住那抹光,想從這裏逃出去。
“傻姑娘。”她在野外睜眼醒來,迷糊的視線,逐漸找回了焦距,很奇怪地,看到少年那張臉,她的心情卻很平靜,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他的眉頭擰得很緊,神色很奇怪,她沒見過這樣的表情,卻被他看得很想哭,“你嚇死我了。”
他抱著她,他的體溫包裹著她。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她還有這樣脆弱的時候,眼淚不斷地往下掉,還沒好全的傷口,因為不斷地抽氣而泛著疼。
她什麼都沒說,他也什麼都沒問。
隻是不斷地擦著她的眼淚,“沒事了,沒事了。”
她覺得他也許知道什麼,可他還是選擇救了她,“都過去了,我帶你離開這裏,好不好?”
她哭得出不了聲,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隻有輕輕的嗚咽。
她說:“我好想你……”
他們不顧一切地離開了,丟下了身後的一切。
她身上的傷根本不適合長途趕路,所以一路上,他們都是走走停停,並沒有逃出多遠的距離。
她不知道父親為什麼又反悔了,他忽然派了很多殺手,前來追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