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又跟我開了一次玩笑。因為顧幽一意孤行,偏要往消防員的隊伍裏擠,所以我兜兜轉轉又回到當初,又深陷在曾經的浩劫裏,我默默地躲在男人的背後,密切留意他的訓練,他的實習,他真真正正奔赴前線救援。因為顧幽上過專業的消防學校,他的專業能力很快便凸顯出來,那些誌願者要特訓個一兩年,顧幽剛到三個月便脫穎而出結束了訓練生涯,正式加入到救火救人的現場中。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今天是顧幽第一次出勤,我擔心得很,但他已經是一隻脫離囚籠的飛鳥,我怎麼都拉不住他,隻好追隨他。萬一發生了萬一,就算一死我也要保住他。因為我再也沒有勇氣看著他先我一步離開。因為永生太累了。我趕到了起火的購物中心,我在外麵等了不多久顧幽便被人扛著出來了。我心頭一緊,這一幕似曾相識,我不管不顧衝上去,隻聽他的戰友向長官彙報:“顧幽救人心切,冒險進攻,差點出事了。”我鬆了一口氣,然而救護車尚未趕到,顧幽太衝動太逞能,受了點傷,我顧不得那麼多了,救他比什麼都重要,我上前拍了拍那位扛著顧幽的消防員,道:“你認識我吧?我是消防學校的褐瞳,就是你們口中萬惡的表砸,不要等救護車了,上我的車!”“可是……”我一把將顧幽搶到懷裏,他已經昏迷了,我從不知道我竟有這樣的力氣,可以扛著一個男人走得這麼快。顧幽的戰友跟了上來,待他關上車門後,我一邊猛踩油門一邊吩咐:“坐穩了!”我在這個城市開了五十年的車,對路況比出租司機還熟悉,我抄小路一路狂奔,不到五分鍾便趕到了醫院。坐在後麵顧幽的戰友用一臉作嘔的表情對我說:“褐小姐,沒想到你開車比男人還猛,我……”“不要廢話,下車!”我依然是一副校園幹部的口吻命令道。因為嫌棄戰友同誌走路慢,我再次粗暴地將顧幽搶到身邊,扛著他趕死似地衝進醫院,然後將他扔到了救護床上。護士將顧幽推走了,直到替顧幽療傷的那位醫生對我再三承諾,保證說顧幽並無大礙,休息幾天便好,我才放下了心。在此期間,顧幽的戰友一直陪伴在側,大概是他心目中的褐瞳是個惡俗且沒有道德底線的女人,而今天的我竟以一副救死扶傷的形象出現在他麵前,他十分不習慣,所以連對我說感激的話都吞吞吐吐:“褐……褐小姐,今天謝謝你,你看起來……好像很緊張顧幽?”因為有過受害陰影,我條件反射似地澄清:“我隻是想做點好事積點厚德,免得死了要下地獄,我對他絕對沒有半點非分之想,希望你不要胡亂猜測。”“嗯……”瞧他那副心虛的麵孔,我就知道他的確想入非非以為我想對顧幽這樣那樣了。唉……我的名聲真的被搞臭了。我無奈搖頭苦澀一笑,繼而對顧幽的戰友吩咐道:“我走了,他醒來後要是問起,你就說是救護車送他到醫院的,沒必要提起我。”戰友同誌不解地皺起眉頭:“為什麼?我想,顧幽一定會希望親自向你道謝的。”我覺得這個想法很可笑,竟不由自主地從心底裏笑出了聲:“戰友同誌,他很討厭我你不會不知道吧?要是他醒來後發現最惹自己惡心的人竟成了自己的恩人,說不定會把傷口氣裂了呢,他完全沒有必要知道真相,我送他進醫院不過就是因為萬惡的我天良未泯,道謝同樣沒有必要,隻是希望日後,兩位在噴我的時候能口下留情,放我這個單身女人一條生路。”據我所知,在聯名舉報我的事件當中,這位同誌也參與在內。我無視戰友同誌一臉的失措和錯愕,轉身飛快地離開了醫院。可我才剛走出醫院的電梯,一個穿著白褂子的男人便從離電梯口不遠的消防通道裏衝了出來,他雙眸震驚,張開雙臂截住了我。我以同樣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他。他是二十一年前,顧溢殉職當天,在救火現場支援的醫生!當顧溢合上眼的瞬間,就在我崩潰的瞬間,是他將我從地上扶起。當時,我灼熱的體溫讓他對我特別重視,但最終我還是逃離了現場。我的體溫雖然不同尋常,但我沒有病。“你……你……”此時此刻他驚詫得牙關打顫,二十一年過去了,他蒼老了不少:“小姐……你……你沒有老去!”我知道他認出了我,並且確信我是我,而我的反應似乎也露出了破綻,我想搪塞說我是我的女兒似乎不太可能了,於是我隻好迎風直上:“嗯,我在瑞士花了十五萬打了抗衰老針,很管用,就是每年都要打一次,又花錢又費事,明年我又要去了,嗬嗬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