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這樣的男朋友,她媽媽就不會反對了嘛。”沒想到方木磊搶在我的麵前回答了這個問題,回答完後出現了尷尬的冷場,評委們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也很詫異現在是遇到了什麼情況,然後那個長著死魚眼的老師哼哼地幹笑了兩聲,說:“中磊這孩子就是幽默,我們問題問完了,請兩位選手到一邊休息。”在我和他退場經過評審席的時候,看到老師們的名單上我的名字本來畫了個大紅色的叉,後來被勾上了。
我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裏似乎一無所有但又深不可測。
不論如何,我欠他一個人情。
後來的事情水到渠成,我進了校播音台,並且十分“恰巧”地跟他分到了一個組裏。不可否認,方木磊的聲線純厚,說話時幽默見縫插針,可以很隨意地挑起身上每個感官細胞,他總是做鬼臉講笑話逗我笑,偶爾也會拍拍我的肩膀,感慨道,這年頭好兄弟真是越來越少了。我就會反手拍拍他的胸脯,無比深情地說:“這年頭,好姐們也不多了。”
然後我會得意洋洋地看著他豪情萬丈的臉上出現了扭曲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臉蛋在我說他是我的姐們後變得有點千嬌百媚……看來,心理作用這玩意,在某種程度上是有一定作用的。
但是說實話,他很帥氣,除非我使勁想從他的臉蛋上找出柔媚的因素……那時候就算他對我狂吼,我都會覺得是一個女子在嬌羞地低吟。自我沉浸這種玩意我真是玩得爐火純青了……
記得那時陽光裏的他肩胛骨消瘦清爽,衣衫上簡約的肥皂味縈繞在千絲萬縷曖昧不明的情緒裏(這種情愫從之前“同性”之間的惺惺相惜變成了仰慕和小喜歡),我偶爾看著他發呆,看著他尚且稚幼的喉結上下滾動,心下安寧欣然。
在無數個悲傷難過的日子裏,總是有人在我耳邊不厭其煩地告訴我要堅強要堅強,我早就厭煩了這一切。我想要聽的隻是不要逞強。
而這句話,隻有方木磊跟我說過。
那天老師拖課,下課後我拽著大書包就往播音台跑,不為別的,隻為了逃避組長的碎碎念,那個十三點總是很樂意絞盡腦汁想盡辦法讓我在方木磊麵前出醜,她總會想各種各樣怪力亂神的理由來責怪我,包括有一段時間我吃壞肚子老師跑錯肚子,她竟然揶揄我:“顏南方,你要死哦,是不是經期提前了,老跑廁所,你不知道這樣會影響我們的播音質量嗎?是吧,木磊。”說完她往方木磊身上蹭了蹭,像生活在澳大利亞貧瘠大陸上笨拙的熊。我尷尬地哼哼,沒有再多說話。
所以今天如果她知道我遲到了,她非得把我的這種理由歸咎成打胎或者流產或者什麼亂七八糟牽強附會的理由,就在我百米衝刺地跑向播音台的時候,方木磊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正奇怪為什麼不是組長用嗲嗲的聲音說:“這裏有春天的柔情,這裏有夏天的激情,這裏有秋天的詩情,這裏有冬天的柔情,這裏是我愛你廣播台”(實際上那時我聽到那麼狗血的問候語後的第一反應是這個廣播台真是濫情),簡單明快的生日快樂歌響了起來。
“也許大家很奇怪,為什麼我在節目一開始就放了一首與今天主題這麼不搭調的歌曲,其實今天是我一個好朋友的生日,我沒有什麼好送她的,就用這首歌來傳達我的祝福吧,今天的小壽星是我的好搭檔,顏南音。希望她能開開心心,難過了不要逞強。”
聽到這段話的時候我奔跑在籃球場上,汗水順著發絲一滴一滴留下來,偶爾有風,可是就算世界多麼動蕩,就算旁邊的聲音多麼喧囂,都覺得一切是靜止的,隻有他的話在耳邊輕輕悄悄地回蕩,他告訴我脆弱的時候不要逞強。
“接下來要播放的是我在她不注意的時候記錄下來的一些聲音,這也代表了我們共同走過的為數不多的日子,不知道你會不會聽見,我想你現在應該正飛奔著向廣播台跑來,但是不管怎樣,希望你認真聽,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他記錄的聲音很豐富,包括我喝水的聲音,包括我哈哈大笑的聲音,包括我很多次蹬著腳跟他說:“先不跟你貧嘴了,我要先去尿尿了,等下十三點來了就跟她說我出去接了個小小的電話,聽到沒有。”還有“你覺得那個貌似八爪金盤的女人是怎麼問心無愧地開我玩笑後往你身上蹭的,天知道,她那個時候真像澳大利亞貧瘠大陸上無家可歸的大笨熊。”……
要是在平時,我知道他把我說十三點的壞話錄下來並且明目張膽地放出來,他早就見上帝去了,可是那天沒有,我突然發現,自己還是幸福的,總還是有人在我身邊,為我記下我所不記得的關於自己的每個小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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