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誓,如果我看到寶馬副駕座上的那個男人,我是不會對溫雅這麼肆無忌憚的。那個男人五十開外的樣子,西裝革履,一副典型成功好男人的樣子,不用猜,那個人就是溫雅在北城的爸爸。
“叔叔,”我跟溫雅說完話後,拉著她的手走到那個男人麵前,笑容可掬地說:“您就是溫雅的爸爸吧,我常聽她說起您,知道您是個好爸爸,今天這樣看來,果然名不虛傳。我是溫雅的朋友。”說完我禮貌有加地把手伸過去,要跟他握手。
我那時覺得自己真是酷斃了,不管高三多麼壓抑多麼難過,我在溫雅麵前都要呈現出一副風生水起的樣子,不為了自己,也為了三年前在她麵前丟掉的尊嚴。
可是,當下一秒,那個男人說了話後,我有種想把自己殺死順便把溫雅帶走的衝動。“不好意思,我是溫雅的男朋友。”筆挺男禮貌有加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我頓時渾身抽搐,然後,然後,我才發現自己捅了一個很大地簍子……
如果說麵前這個五十開外的男人是溫雅的男朋友,那麼他們不可能是通過正常途徑認識的,因為,我們不可能有這個年齡段的校友……那麼溫雅很可能被包養了。可是,以溫雅的家底,她不可能被包養,難道……溫雅的爸爸破產了,或者不在人世了……還有,如果溫雅跟麵前的男人在一起了,也就是說席以參被拋棄了……
我為自己無意間揭露的三個驚天秘密懊悔不已,正當我在思忖著如何收住這個不尷不尬的局麵的時候,溫雅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中午我請你吃大餐,看你一副麵黃肌瘦的樣,真不知道初中那個肥的冒油的傻丫頭到哪裏去了,姐姐我今天就破費一次請你吃頓好的吧。”
聽到她的話後,我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坐上了寶馬的後座,然後朝她很大聲地喊:“好的,謝謝。”
溫雅無奈地拉開了另一側的車門,說:“慢一點你會死哦。”
其實我們都知道,我們都在心猿意馬,我們都希望這樣的尷尬和猜測可以早點結束。
那天我們吃完午飯後,溫雅讓那個叔叔載我回學校,香車美人的伺候讓我引來了無數的眼球,下車的時候我不碰不巧地遇到了同桌,她剛從她媽媽的車子上走下來,看到我,不冷不熱地說:“喲,真是真人不露相呀,這輛寶馬看起來不便宜吧,你家的?”
我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說:“不是。”
她哼了一下,說:“我就說嘛,你家人能載你來上課?”
我什麼都沒說,隻是轉過身去跟溫雅告別,她對我微微一笑,說:“我會再來看你的。”
我突然有點難過,在很久以前,她會用掛在我的脖子上的鑰匙去看她家的門,可是現在,她卻連她的住處都不告訴我,我甚至不知道她身邊的那個男子是什麼來曆,她跟席以參又是怎麼分開的,我跟她現在還是不是好朋友。
看到她墨鏡下明暗不清的臉我突然想起了四個字,人麵桃花。
整個下午我都恍恍惚惚,一直想著是什麼讓溫雅心甘情願地呆在那個可以做她爸爸的男人身邊,這個世界上除了她的爸爸,沒有人能讓她屈服。
越想越不對勁,我發了條短信給溫雅,“那個男人怎麼會是你的男朋友,發生了什麼?”
過了五分鍾,溫雅回過來:“沒有任何情況,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能強迫到我,除非我願意。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安心。”
我被她堵到無話可說,索性不再問,我應該明白,時光可以毀掉一份感情,三年沒有聯係的日子,我們終於冷漠如路人,我的關心我的害怕她不再領會,隻是想把我隔離在對她無威脅的位置之外,在這個沒有被超過的額度內,她仍然可以用耐心的語言安撫我的不安,可是當我要再往前跨越一步的時候,她表現的疏遠讓我膽戰心驚。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奶奶正在廚房裏煮晚飯,餐桌上永遠有她熱上一頓冷掉的菜,永遠有她真心稱讚的肥膩膩的紅燒肉,永遠有一大碗被填塞的滿滿的白米飯。
“奶奶,我回來了。”我有氣無力地說,拖著書包回臥室。
廚房裏始終是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奶奶沒有回答我的話。
不記得是第幾次,她在全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若有似無似笑非笑地跟大家說:“南音你要多吃點,不然每次放學回家你都沒有力氣叫我了,我好歹是你的奶奶,你每次這樣,我會以為是我沒把你照顧得不好,到時候你考不上名牌大學怎麼辦?”
我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吃飯,喉嚨發出語意不詳的咕嚕聲。媽媽清了清嗓子,說:“南音你怎麼可以不叫奶奶呢?真是太不像話了。”我把碗放下去,抬起頭說:“我有叫,她騙人。”
飯桌上的氣氛瞬間從剛才的蠢蠢欲動到冷漠,冷漠得像塊永遠不會融化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