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天將妍暖護雙棲(一)(1 / 3)

“子衿……”林不諳傷神地看著胸前哭得稀裏嘩啦地寧映秀,舉在半空中的大手猶豫了片刻,終是落在女子毫無發飾柔軟的青絲上,一下一下溫柔地安撫著。她的眼淚像炙熱的露珠,暈濕他氣息迷迭的紫衫,緩緩地流入心底。

“林不諳……對不起……”女子悶悶的聲音傳來,夾雜著細碎的哭腔。

男子隻覺得自己一顆心在這一句道歉中,輕輕地碎了。

夜了。

他費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安頓好斐歌和墨子佩,那少女傷心至極地帶走了司南青楚的屍骨,畢竟,未亡居是他的家。這些事情就這樣結束,斐歌除過滿麵淚痕之外,獨獨添了一份獨當一麵的堅忍不拔,倒也是幾分當家人的樣子。他看著,也些許安心,未亡居不怕會因為司南的離去而衰敗。

從此隻有司南斐歌。

林不諳端了一碗白粥上樓,推開門卻看見女子獨坐桌前,盈盈的燭光映出一張清心玉映的麵容來。

“你怎麼起來了?”他走到桌邊,放下碗輕聲問,“大夫不是說要好好休息嗎?乖,躺著去。”

寧映秀搖了搖頭,一場大病之後她身子虛弱得好似一張薄紙,在光影中通透分明。她凝眸望向他,目光溫軟如水,“這幾日……麻煩你了。”

男子喟歎,坐到她身側,略帶愧疚地開口,“何必要與我言謝呢,說到底,也是我的不是……”林不諳麵容俊朗,深沉的眸中點著繁星,像是數盡了這世間所有盈缺的相思。

寧映秀身體僵了僵,終是回答,“……怪不了誰的,你不必自責。”

她的心像是重生了一遍。

病中的她做了好多好多的夢,夢到前塵往事裏一遍遍的回眸,夢到山川天地微醺的色彩,夢到那男子斂和的麵容和夜如曇花的微笑,最終化作幻影,消失在指縫之間。她不怨,不怨也不恨,甚至是對那木無斯,也是全然的坦蕩。這事情說起來太過複雜微妙,人與人追逐著,為了不同的目標。若不是木無斯愛林不諳,而林不諳愛她,那麼木無斯便不會因愛而恨地選擇掠走她,而若不是司南對她情衷,亦不會因她而死。這其中多少宿緣糾纏,最後連她自己都看不清那霧靄後的真實了。

怪不了誰。她說。

生死離別是人生長河裏最痛的一次分別,也隻有一次。

而她,隻能用一生的愧疚去承擔這份太深沉的愛。

林不諳沉默了片刻。那女子的眉眼如畫,在光暈中帶著溫雅的美麗。

“你愛他嗎。”他說。

多年之前,他一如今日,在公主府如水的夜晚裏詢問她是否愛雲逸嵐,那時的她正年輕得像一朵花,流目顧盼間皆是因那人的死而起的傷情與淩厲。她回答,愛,何是愛。

而現在,這女子的容顏像是逃過了時光的雕琢,依舊在夢裏雲中兀自地盛放著。可依稀間,少了熾熱激烈的情感,多了細水流長的疼痛,像針尖一般不深不淺地刺在心裏,帶著紛紛的癢。

可他,卻像永遠不變似的那般屹立著,用以婉轉的方式,在不同的戲裏演繹著同樣的情緒。

他等著她的回答。

“愛?”女子發問般重複了這個字,眼神裏絮絮地落了疑慮。

“不,”像是思慮很久,她搖搖頭,“不是愛情。”比起愛情這樣的字眼,她對司南青楚,更多的是信任,是無間的默契,還有一份不會消失的內疚。

下一秒。

“誒!?”寧映秀神情錯愕,卻是生生被眼前的俊逸少年抱了個滿懷。

“幹嘛啦——”她不禁失笑。

少年用力地搖搖頭,然後握住映秀些微瘦弱的雙肩,麵露笑容,桃花眼裏情緒斑駁溫暖。

“快喝粥吧,小子衿。”

他從未覺得心裏如此愉悅,竟讓他一時失態得像個小孩子一下子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