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歌放下燈籠將已昏睡過去司南青楚扶起來,抓住他的手腕把脈。
隱隱的紅光照著男子的麵容。
他此刻眼睛緊閉,眉心深蹙,仿若承受百般的苦痛,麵色蒼白堪憐,哪裏還是他濁世公子蕭然於世的模樣。
握住男子手腕的斐歌卻是愣住了。
這盈盈的夜,屋外酒香纏綿如醉,女子哭了。
淚似珍珠,滴滴落在沉睡男子的眼睫上。
少主……你這又是何苦……
斐歌喃喃著,鼻子一吸,眼淚又如泉湧淅淅瀝瀝地落下。
近日隻知少主深入簡出,好像是身子有了點小毛病,差小廚房燉過些藥湯給他。但她並未多擔心,想著少主醫術無雙,自然是可以治療好自己的。可卻未想竟然虛虧到如此地步!她方才探了探男子的脈搏,少主的現狀竟是讓她驚了一跳。長期的血療,司南青楚盞盞藥湯裏都摻的是自己的血,而診療時也用盡全身內力,真氣渡以林不諳,用來更替交混他體內的柒寒之毒。那客人最早來未亡居說是寒症,她就以為少主是萬不會答應的。寒症之毒,自得之者何來解?更不要談治愈!可司南青楚作為醫者,卻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以相營救啊。
她想起那林公子武藝與少主不分上下,如此,要真氣相渡更是困難。若是普通人還好說,可同是有著雄厚內力的高手,這強以灌輸真氣,那反彈傷身程度可想而知!
斐歌一邊抽抽搭搭地拭著淚,一邊費力地將少主挪到床邊安置好,然後連忙著就跑去熬藥。
而他,始終雙眼緊閉,未醒。
邵寒遠看著不遠處的紅衣女子,笑意更甚,手上的力度卻鬆了些許。
“天下第一美人,也要攙和這等小事嗎?”
素無水似是隨意,翹著腿往走廊邊的欄杆上一座,絕豔的麵容像是錦繡畫卷般盈盈斂光。她唇角帶著閃爍的笑意,語調輕鬆,“那好,我不攙和,你殺吧,我看著。”
你殺吧,我看著。
寧映秀無語望天。
身後的男子難得笑出了聲,寧映秀甚至能感覺他微顫的胸膛。
“美人好興致——”
“我方才聽了許久,你的主子雲逸嵐,難道是墨寰沒落皇帝雲逸嵐?”素無水開口打斷男子的話,似是含情的一瞥,“唉,沒想到那嵐帝此時竟在安麟,他的手下還在我這小小的雪歎閣裏,要不我差人去墨寰通個信兒,也好多來點人,給這雪歎閣再添點兒生意?”美人薄唇嗡動,唇瓣如花芬芳,眼波如春含笑,卻吐出字字直扼邵寒遠的命門。
一陣不長不短的沉默。
又隻消須臾的功夫,映秀隻覺自己打了幾個轉,身上的軟鞭便盡數卸下,邵寒遠沉默著離開,轉眼身影就消失在了黑幕中。
寧映秀看著男子疾馳而去的背影,一時發愣,這雲逸嵐手下的人當真果斷,局勢一旦對己不利,有取有舍。殊不知那素無水,還是真真說對了地方。
此番雲逸嵐秘密來安麟尋找朔王爺,本一邊就不斷遭受著墨寰那邊來人的搜查,如今若是真暴露在了雪歎閣,他想必是再跟不成主子了。
可多年之後,當邵寒遠再度回憶起今夜的種種,卻是百般悔恨。
不過這些都是後來的事了。
“還愣著呢。”素無水從欄杆上輕鬆躍下,走到她麵前。
“啊——”忙忙反應過來的寧映秀連忙看向素無水,“無水,這次,在下謝過你了——”
無水笑,眉間朱紅細瓣好似承了春露盈盈瀲灩,“還‘在下’呢,寧映,當我真看不出你是女子嗎?”
啊——?寧映秀睜大美目直直地看向麵前紅衣人調笑卻風情萬種的眉眼。
“小美人兒,這可是我,第二次救你了。”素無水看著眼前有些呆懵卻可愛的小丫頭,神色愉悅,笑眼裏仿若含了一整塊繁星點綴的夜空,亮的人心口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