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三個月,後宮之中如沐春雨,聖寵遍地。
先是宋貴人被晉升為溪嬪,而後擴建聽風苑,可謂一時榮寵風光,再來是安常在封為貴人,蔣常在也晉封為惠嬪,芸妃晉升貴妃……等等喜事接連,雨露均沾。
莫笑可是日裏夜裏的瞅著皇上呢,皇上最近正常了點「敢說皇上不正常!……」,批閱折子,上早朝,翻後宮牌子,每一件都有條不紊地進行。這才對嘛,後宮佳麗何其多,缺一個皇後一點兒都不少,我瞧著啊,就那個溪嬪娘娘就不錯!也貼皇上心思,這不,皇上又有四五天天都連宿聽風苑了。
莫笑暗忖著,麵上浮現出一絲寬心的笑意。
眼瞧著日頭垂了,皇上還在忙著,他連忙端著盤子躬身踏進雍和宮前殿,盤子上放著的可不就是各宮的牌子。他走到皇上跟前兒,“皇上,該翻牌子了。”
“嗯。”雲逸嵐低應一聲,看也不看,長指熟稔地翻向熟悉的位置。
聽風苑。
哎——?莫笑愣了。
相比之下,在旁人看來完全被遺忘的皇後娘娘的冷宮生活更艱難淒楚了,想起她往日尊榮生活,顯得格外悲切哀涼。
可是寧映秀愁得並不是這個。
自從那一次逃脫被發現之後,雲逸嵐看著她看得更嚴了。
門口的侍衛加了不少不說,而且阻止了一切來人的看望,莫止清呀等後宮想來挑事兒看笑話的嬪妃被拒之門外,而好心商議逃離事宜的宋桑南更是不得入內。這下沒了外援,映秀束竹想要走本身就難,再加上自她上次險些逃離之後,宮門口出入的腰牌隻有皇上親自發下,並且出宮一次後回宮要即刻還上,於是這下,逃跑更是難上加難了。
可她不明白。自己當日的話如此決絕,她絕不信雲逸嵐心中不痛,既然痛,留她在此又有何用呢。日日遙望著庭院間方塊般的天地,她就像一隻被折斷翅膀的鳥,哪怕無比向往著自由的天空,卻永遠無法奔赴到那白雲深處。
她隻有等,她告訴自己隻有等下去,尋找契機。終有一日會離開這夢靨一般的城池。
彥凰。棲梧山。
兩位男子對坐樹下,彎月欲垂,夜幕未降。黑白棋子落於棋盤上,二人運籌指尖,敵來我擋敵退我進,一時間戰況激烈難分勝負。
林不諳持子,目光凝著棋盤,開口卻說著旁人不懂的對話。
“您那邊有消息了嗎。”
墨子佩不看他,似乎等著林的下一步棋,語氣淡淡的,“執棋不語。”
“師父,”林不諳蹙起好看的眉,俊逸的少年郎有些長大了,目光冷斂,瘦削的下巴圍了一圈淺青的胡渣,“您知道我擔心她。”
墨子佩抬眼看他,眉目雋永清淡,“難道你以為我不是嗎。”
林不諳低下頭,愣愣地看著棋盤,不知作何感想。
約莫有一柱香的沉默。
墨子佩輕歎了口氣,“算了,小南以身涉險,這一次卻還是沒能把她救出來。”他目光瀲灩,卻藏著堅定,“不諳,你相信,我們隻需等待。”
“等待?師父,你不是不知雲逸嵐留子衿在身邊的用意,此時此刻,子衿留在墨寰多一時辰,便是多一分的危險。”林不諳語氣著急,大抵是事關心中所係,竟有些亂了陣腳。
“無妨,”墨子佩笑,眼神諱莫如深,“如今看來,那風息與他哥哥,並不是同一戰壕上的戰友。”
“子衿自然是要救的,可是不急這一時了。”
聽風苑。
雲逸嵐凝坐著,握著溫熱的茶杯飲茶。這溪嬪煮得一手好茶,醇香綿長回味悠遠好似解憂杜康,竟能化解他繁重的壓力與心煩,他每次來都要細細一品。
“溪嬪這一手好茶是和誰學的?”他眉眼恍若隱笑,看著身側女子溫婉若花的容顏。
宋桑南低低地應,似乎深陷回憶,“是……和師父。”
“師父?”雲逸嵐饒有興味。
宋桑南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眸色如波地徑直看向雲逸嵐,那目光裏隱著深不可測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