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粼粼,秋色唱晚。
君無雙身著白色裙裝,身披紅色披肩,斜倚在穆齊禦花園的亭子裏,一手拿著魚食喂魚,另一手端著酒杯,不時輕呷幾口。
盡管早已有太醫囑咐過她,要她忌口。不能飲酒,不能吃辣,夥食也不易太過油膩,不然對她身上的傷口並無好處。
然而她卻是清楚得很,胸口處的傷已然結疤,但心裏的那塊兒疤痕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去的。
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想過要抹去。
每當夜晚一個人的時候,看著鏡中蒼白的自己,手指輕觸那疤痕,她才能真切感覺到,自己還活著,自己還有事情要做。
然而麵對這穆齊皇宮中每個人迥異的目光,她總覺得心口那處早已麻木的疤痕正在被他們的眼神一寸寸揭開。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卻又無法去阻擋。畢竟她早已聽聞當日是齊若楠親自將她抱了回來,並一路帶回琉璃殿的。
對於自己這個曾經離開又再度出現的女人,宮裏麵各種流言蜚語鋪天蓋地。雖然齊若楠有心鎮壓,但那不代表她真得就一無所知。
不過跟以前不同,曾經的她或許會跟那些人正麵對上讓他們對自己客氣點。但現如今,她早已沒了那個心思。她的存在僅僅隻是為了報仇,其他一切都與她沒有絲毫關係。
目光慵懶看著池中搶食的魚兒,君無雙再度抬手舉杯,卻不料手臂被人按住,隨後便有一個懷抱將她攬入懷中。
鼻尖飄過龍涎香的氣味,君無雙秀眉毫不意外地蹙了片刻,卻是沒有說話。
自那日以後,齊若楠對她便是越發親熱。絲毫不顧忌宮裏人的眼光,對她極盡寵愛,也萬分關切。幾乎恨不能將整個穆齊皇宮伸手奉上,隻為博她一笑。
“不是說過不要喝酒嗎?”耳邊傳來微熱的氣息,齊若楠的語氣有幾分無奈,“喝酒傷身,朕好不容易才將你從閻王門前搶回來。”
“今朝有酒今朝醉,生死老天都有定數,我們何必多此一舉。”君無雙無所謂地說著,目光卻依舊盯著池中魚兒,並未回頭。
她的冷漠早在那一日齊若楠便已然感覺到了,對於自己的求婚,她並沒答應,卻也不說反對。她隻是那樣用一雙紅得滴血的眸子靜靜看著她,隨後才莞爾一笑:
“陛下是出自愛意想娶我,還是因為我與風淮之間的恩怨才打算娶我的?”她目光清平,卻帶了審視,“為平紅顏怒,陛下不惜以此發兵鎮壓風淮。到時天下人說起來,也隻會將‘紅顏禍水’四個字放在我頭上,那才真是罪過。”
“我君無雙既不是紅顏,也沒那以色惑主的心思,陛下若真得想要發兵風淮,還是去找個更好的理由吧!”
僅這麼一句話,就讓他無話可說。
不是沒有動過這樣的心思,他的真心,總歸是摻雜了幾分私欲的。
隻是沒想到君無雙有朝一日會這樣直白地將這些說出來,他無言以對,也覺得心裏麵更加愧疚。於是在那之後他閉口不提婚事,卻也不顧宮裏人迥異的目光,隻一心一意想要對君無雙更好。
他沒有打消娶她的心思,但也要讓她心甘情願才好。
對於他有心的親熱,君無雙從未拒絕。不管是擁抱還是親吻,她總是那樣淡淡的,幾乎一陣風都能將她化開一般。
他雖修習過人心之術,但卻根本看不清麵前的女子。他想要去問卻不知從何開口,然他也明白,若是真得問了,她恐怕也不會說。
輕歎一聲,齊若楠將頭埋在君無雙頸項處,唇角輕輕滑過她光潔的皮膚,下巴隨意擱置在她肩胛:“風淮最近內外不安,聽聞風帝的身子已經一日不如一日。雖有詔書將儲君定為太子陌青湯,但據說那日後陌青湯的身子一直不好,體內虧空得厲害,隻憑珍貴藥材吊著,怕不知哪一日也會一命嗚呼。”
“而眼下風淮邊境的外族小城已經開始聚兵準備謀反,這一次內亂,怕是要給風都一個措手不及了。”
君無雙靜靜聽著齊若楠的話,仰頭灌下一杯:“什麼內亂,若沒有陛下你的慫恿,那外族頭領又怎麼有底氣在這個時候亂來。”
齊若楠眼中滑過一絲光亮,苦笑道:“你倒是什麼都敢說。”
君無雙無動於衷,目光沉沉望著前方景象:“無法在這種時候率先動手,那隻有用內亂逼得他們自亂陣腳。到時陛下的親兵會以天神降臨的方式出現在老百姓麵前,你若勝了,他們不僅不怪你占據他們的家園,反而會感謝你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說著,她嘲諷一笑:“陛下不愧年紀輕輕就能手握穆齊大權,在被我拒絕後竟然這麼快又想出製勝的法子,果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