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人漸漸在附近出現了。有人向他們泄密,企圖用他們的勢力來找出地圖。他們蜇伏在這裏一段時間了,雖說是亡命之徒,他們也沒打算太明目張膽。這個村人不多,但居民間大多互相認識,也不好動作太大招惹附近的盤口。他們知道盤口裏的人也不是什麼善類。但是他們盯上了我。我很少跟人招呼,跟人來往不多,而且隻有一個人。一個又老又醜的老太婆。他們有一群人。上次他們已經損失了不少人,也不好再減損本國人,於是他們找上了外國人。夜黑風高,天氣正是殺人的好天氣。這幫越南人他們不知道在別人家的地盤應該要客氣點,反正這道理也不適用在這群匪徒身上。等到他們到了小樓前,我才發覺自己惹上了大麻煩,這是我知道自己被包圍的第一個感想。這些人起碼有二十叁拾人左右,每個人都帶了刀。我掃了一眼這些帶刀客,想自己是能脫身的,就不知道他們武功如何。我悄悄從地下室離開,去了樹林。能不和他們正麵衝突盡量不要衝突,我還要留著老命等少爺回來。密林裏麵靜謐陰森,密密層層的樹葉將光線擋得嚴嚴實實。一進林子我就知道有人在跟蹤我,而且還愈來愈多人,亮晃晃的刀子在我麵前閃啊閃的。如果不全解決,會不會有後顧之憂?這兒能殺人嗎?林子要埋人是很方便,就怕沒殺透明天可能家裏那棟小樓就要被血弄髒了。少爺是最愛幹淨的,不能弄髒家裏。這些人報複性很高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都失憶了回來的時候還要看見這些肮髒的人類,真是好煩。全殺了吧!我自己下了決定。我並不想跳上去扭斷他們的脖子,我連碰都不想碰到他們,用刀子省事。不過噴血很麻煩…。看他們沒帶槍什麼的,要抓活的?抓個老人要幹什麼?又賣不了幾個錢。是要逼我說出地圖的下落?問題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地圖在哪兒。這群人看圍在包圍圈圓心的我沒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一副在思索的樣子,有個沉不住氣的越南人便衝向我。我看也沒看的反扭他拿刀的手,算了,清血更麻煩,我兩手喀擦折斷他的脖子。越南人大吃一驚,兩三人一起衝向前,幾個人還在觀察。現在我有刀了,我歎了口氣用上了刀,唉,不知道等會會不會下雨。看樣子自己身手還行,他有點得意地看著地上躺著十幾具屍首,雖然年紀大了還能以一敵十,自己還挺可靠的。不過想了想這些人本來就沒什麼紀律,攻擊也挺容易破的。不管這些了,趕緊收拾,不知道少爺究竟有沒有朝著這裏來,算了算時間或許幾天後就會到了。雖然我有身手,年輕的時候也常睡不飽覺,也隻能淺眠,幾天下來的折騰讓我的年紀提出了抗議……這些越南人真是糾纏不休。我邊躺在床上邊想,如果這個組織共有五十幾人,現在有十幾人掛了,這些人要抓人應該也會報告,那他還有約四十人要解決。如果他們規模愈來愈大,那要殺多久?話說他們也不一定一次隻派十個人來,上次他一次宰了十來人,下一次可能是二十人來。那我還要多久不能好好睡覺?我突然想起少爺,他一定常常睡不好覺吧,自己才幾天睡不好怎好意思抱怨?想到這,我覺得寬心多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張家人走長壽路線,一百幾十歲也隻有二十幾歲。少爺還這麼年輕,少睡點應該也沒什麼問題……我又在糾結自己的年紀了。要是自己年輕的話,就去轟了他們老巢應該還行,但老巢要是有槍或炸藥就不好辦了。現下的問題是我不年輕了。更重要的是,我不能也不想離開這間屋子。如果他不在家的時候少爺回來了,他失憶了看見空無一人的房子,可能會覺得那張紙條是騙局,那要取得他的信任就很難。但我又不想在這間房子上沾上血,所以不好在這動武。難道他要每天跑去林子解決那些人?更麻煩,要是一直來個二十幾人我真吃不消。他們應該也不是笨蛋,下次就會更提防了。他們什麼時候會放棄?說不定明天他們就會被盤口那群人收拾掉了。怎麼可能,林子上的血我根本沒清乾淨。說到這,盤口那群是好像也是倒鬥的。那跟我就有利益相左了,這是他們袖手旁觀的原因嗎?少臭美了,盤口那群流氓什麼時候關心過居民?何況還是個老人?嗯,再想想是什麼原因我會被盯上。不過我一人能打十人,說不定價錢還能攀高?我自樂了一陣。我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這間屋子,我家徒四壁,床下隻有個驚人的東西,實在沒什麼長物。雖然附近的某個地方,值錢的東西應該很多。唉,值錢。他們不會也是倒鬥的吧。怎麼沒跟盤口的人先打起來?他們不會是合作了吧?我實在不覺得這些越南人有什麼深謀的計策,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地圖。錢,我想想,我是有攢了不少錢,留著當我折了時少爺能花用,雖然少爺身懷絕技,不過我也不想讓他去做那些下賤的偷竊。我的天!我腦子一轉,盜墓就是偷竊!我怎麼能詆毀少爺!話說回來,少爺倒鬥很少拿什麼東西回來,他說過去倒鬥是要想找秘密線索。少爺也不可能再去找那些張家人,林家人更不可能。我上次出遠門除了訓練那個少年外,也是做了不少勾當,這年頭能存的,就隻有錢了。少爺自己一個人生活,雖然沒有什麼問題,但是錢他不常經手。如果少爺能多在意鬥裏的明器,能順手拿幾個出來,那就好了。明器的價值少爺沒少學過,就是他認為身上背負的擔子比明器,錢重要多了。少爺,希望您往後能對自己好一點。錢我放房裏的某個地方,屋子裏看起來窮酸,但其實有錢的。唉,還真是,隻要提到少爺,我真就變成了個話癆……唉,躺著果然睡不著。天初亮,我還醒著,似乎有稍微眯了眯。最壞的情況就是盤口跟越南人聯手了。我是不是該多出門找鄰居露臉,這樣少了個人他們也不會沒發現。但是張家不跟外人來往的觀察深植在我心中,我從沒想過以前在張家的時候我向往著外麵,現在外麵卻向往著封閉。在張家雖然也常有幕後的鬥爭,但一個係統教育下來的家族,卻較能直接掌握險惡的方式。外麵的人我不了解,即表示著無邊無際的猜疑,方式柔軟卻多樣,雖然張家擅長捕捉他人的眼神和心理,作為仆人的我卻不用學到太多。這就是少爺讓我跟在他身邊的理由嗎?一個粗苯很好應付的老太婆,不用防範我,不用和我耍心眼。嗯,張家教仆人遵守規矩和閉緊嘴巴,卻沒教我們不要直腸子。少爺或許知道我就是這種性子吧。但那些真的都沒有意義。我唯一的意義,就是侍奉少爺。也不知道這個失憶症會到什麼樣的程度,我從前聽總管說,這失魂症情況很複雜,有可能忘了以前所有的記憶,也有可能隻是某幾個時間點的片段記憶,也有可能夾雜著兩種隻記得特別零星的記憶。或是隻有某個人的記憶存在全被消除了。總管他後來還是一個人嗎?張家的崩塌也清算了不少依附張家的仆人,還是連坐的。隻因為總管是總管功勞特大,我想也因為他站對邊的關係吧。我在本家的日子也沒少過冷嘲熱諷,當時我理解自己的立場,隻是那時我得裝著可憐才不會被稱傲慢,一個有汙點的下人怎麼可以傲慢呢?回想著,張家雖然衰弱了,但是張家到底哪根神經接錯了,居然讓我去服侍後來成為張起靈的少爺?我想少爺一定是快回來了,因為我最近的腦內劇場真的很多。邊陲小鎮的天氣十分潮熱,和東北老家完全不一樣。不知道我救的那個少年有沒有好好地每天練功。好小子,很屋裏沒窗,我靠著半掩的門,腦子裏的念頭轉了一圈,陽光庸懶地灑了一些進來。真有耐心,我還是被監視著。靜觀其變吧,反正太陽都升起來了,我有時間可以做別的準備。我做了件我到現在還不知是該稱讚還是該懊惱的事,我寫了封長長的信,給少爺。我寫了他的名字、原籍、身家基本資料,一些張家的最淺層秘密,和他的動向,更多的是我的感激,以後如果他再忘了而我不在了,這玩意說不定能給他空白的腦內補上些叫做生活的東西。我的生命有限,而張家人活得比我們這些普通人更久,看到更多不堪。我們並不忌諱談到死亡,張家常與死亡打交道,而我卻諷刺地比長生的張家更能體會生活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