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三樓,隻聽得木樓梯登登登一陣急促的響聲,上來幾個身著西服的男子,個個身形瀟灑,臉上卻皺紋滿布,膚色黃中透黑,看得文欣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趕緊把目光移開。幾個男子一見張小哥,一言不發,直接跪倒。張小哥也不謙讓,淡淡地用一種文欣聽不懂的語言說了幾句,幾個男子站起身來,臉上仍舊是一副恭敬之色。為首的一個男子拍了拍手,進來兩個身材纖細的少女,服飾卻很奇怪,一個身穿白紗宮裝,簡單又不失大雅,嫵媚雍容,雅致的玉顏上常畫著清淡的梅花妝。一個穿著藍色宮裝,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蓮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密麻麻的一排藍色海水,雲圖,胸前是寬片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靈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這是幹啥?cosplay嗎?藍色宮裝女子微啟櫻唇,文欣以為她又要說一大串聽不懂的鳥語啦,沒想到她開口卻是極為純正的普通話:“姑娘請跟我們來,我們伺候姑娘更衣。”沒過一會兒,文欣就躺在一個仙境般的溫泉池中享受人生了。霧氣氤氳中,池中的花瓣嬌豔欲滴,泛著淡淡的清雅的香氣。這是天然的溫泉,沒有絲毫人工的參雜,其鹹味中夾雜點硫磺的氣味,水如溫暖的太陽,帶著文欣走向舒適的異度空間。出浴後,文欣以為她們會給自己一套宮裝cosplay呢,沒想到拿來的還是幹淨的T恤牛仔褲,文欣感到好生失望。“姑娘還有什麼要求,請盡管吩咐。”“我也沒有什麼吩咐了,請先把晚飯搞定吧。”文欣肚子都餓得咕直叫了。這兩個姑娘的效率也真高,不一會兒,晚飯就做好了。文欣以為張小哥會和自己一起吃飯,可這個人就像消失了一樣,根本不露麵。習慣了有個帥哥在身邊大口大口不聲不響地吃飯,突然沒有了他的陪伴,文欣心裏空蕩蕩的,有一種難言的失落感。晚飯是芭蕉花炒蛋和紅燒豬肉。文欣剛進門看見過芭蕉花,它的樣子很奇特,從一根像脊椎一樣的枝條上垂下來。花的形狀就像其他花的花苞,但比普通花苞大好幾倍。花瓣初入口有些苦澀,但是和蛋的香氣混在一起,越吃越甜,滑韌爽口。紅燒豬肉特別香。“這真的是豬肉啊?真好吃啊。”“這是我們這裏特有的品種,叫冬瓜豬。”“啊?豬還有隻吃冬瓜長大的嗎?那這隻豬多苦逼呀,那麼多好吃的東西都沒有吃過。”“不是的,姑娘,這是種長得隻有冬瓜那麼大的豬。”“那麼小的豬一定很可愛吧。你抱一隻來給我瞧瞧。”白衣女子果然抱來一隻黑漆漆的小豬。“這豬一點都不好看啊,黑黑的,我還以為像冬瓜一樣雪白雪白的。”文欣邊說邊想抱它,但一個不留神,豬就竄下了地,跑得比狗還快,“哧溜”一下,“豬影”就沒了。搞什麼,連隻豬也要欺負我。文欣繼續狼吞虎咽,邊扮饕鬄邊問藍衣女子:“為什麼竹樓中的柱子有粗有細啊?”“姑娘,竹樓內中間較粗大的柱子是代表男性的,而側麵的矮柱子則代表著女性,屋脊象征鳳凰尾,屋角象征鷺鷥翅膀…傣族的傳統建築為幹欄式結構,分上下兩層,形如鳳凰展翅。”藍衣女子笑容溫婉,語音甜美。“有沒搞錯啊,這什麼年代了,還有男尊女卑思想呢。”文欣又想起進寨時看到的森森白骨,忍不住詢問:“為什麼這裏到處都是牛頭牛骨啊?”“這是我們這兒的習俗。男孩長大前一定要獨立殺死一頭牛,把牛頭掛在樹上,不然就不算成年。”吃過飯,張小哥還是不見蹤影,連個鬼影子都不見。藍衣女子見文欣悵然若失的樣子,便趕緊帶她去臥室休息。兩個小丫頭,想把姐姐糊弄睡著了,你們好去玩是吧。文欣心裏更加不爽。臥室很是精致,整個房間都掛滿了用金花點綴的深紅色土耳其織錦。在房間的西南角,有一排歐式長沙發,上麵的牆壁上懸著幾把阿拉伯寶劍,劍鞘是鍍金的,劍柄鑲嵌著一顆顆晶瑩奪目的寶石;天花板吊一盞威尼斯琉璃燈,外形和色彩都很迷人,整個房間被照耀得富麗堂皇;腳下踩的是能陷至腳踝的土耳其地毯;床架上掛著用金銀各色絲線繡著狩獵圖的帳幔,那繡工非常精致。床上鋪著一塊同樣富麗的綢罩單,四圍掛著紫色的短幔。椅子也都有彩色套子,其中一張特別高,前麵放著一個鏤花的象牙腳凳。至少有四盞銀製的燈架,放著高大的蠟燭。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房間,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月光,精致的雕花裝飾著窗欞,古琴立在角落,銅鏡置在木製的梳妝台上,滿屋子都是那麼清新閑適。等到兩個女子離開臥室後,文欣赤著腳在地上百無聊賴地走。滿腦子全是張小哥。忽然,臥室角落中一副畫引起了她的注意。畫上還是一尊神像,和大廳看到的佛像上的男子一模一樣,但是,這是一幅全身像,不是大廳中的那種半身像,所以,文欣驚奇地發覺……神像的下半身……是條蛇尾。“布州山?布州山?”文欣喃喃自語,突然明白是自己聽錯了……其實是……不周山,是盤古脊柱所化的不周山,共工與顓頊相爭為帝時怒觸的不周山。古代神話中,不管是共工,女蝸,還是盤古,都是人首蛇身。也許,人類是從蛇類繁衍而來吧。屋後的山穀裏,隱隱可以聽到孔雀的啼鳴,和撲打翅膀的聲音!唉,反正睡不著,去看看孔雀也好。文欣穿好衣服,背上旅行包,悄悄從窗戶翻落,悄悄下了竹梯,一路往山穀走去。忽然,一陣風吹來淡淡的茶香,穿過小竹林緩緩流淌,穿過竹林,一棟白色仿古式的屋子展現在眼前,文欣一時好奇,走了進去。屋裏的寬大木雕茶幾非常講究,茶幾上麵牆上是一幅布畫,畫裏是一朵潔白的蓮花,嬌媚嫋娜,蓮花旁個少女,一手支頤,美妙的眼睛微微下垂,在那裏沉思。樹影在地氈上移動,大宣爐裏一爐好香的煙氣,嫋嫋不斷的上升。東麵的壁衣浴在月光裏,上麵附著的金碧錦繡,反射出耀目的光彩。中堂掛著的一幅墨龍,張牙舞爪的像要飛舞下來。西壁是一幅山水畫,那種細軟柔和的筆觸,直欲凸出絹麵來,生動而凝煉。對麵是一張玲瓏的琴桌。雨過天晴的花瓶裏,插幾枝尚未全開的臘梅。這書房顯得這樣超凡的安靜。空氣是平均的,溫溫的。爐火也緩緩地飄著紅色的光。牆壁是白的,兩個書架也是白色的,那上麵又非常美觀地閃著許多金字的書。書架的上麵排著一盆天冬草,草已經長得有三尺多長,像香藤似的垂了下來,綠色的小葉子便隱隱地把一些書掩蓋著。窗外種了許多山茶花,紅的,紫的,白色的,淡黃色的,漂亮極了,那種純粹的美,恬淡的美不可言傳。文欣循著茶香走進去,隻見一位美麗的傣族少女正在沏茶。文欣走了這麼遠的山路,正好口渴。少女仿佛洞察了文欣的心思,遞上一杯馥鬱的香茶。文欣輕輕呷一口淡淡的茉莉花茶,來不及在口裏打轉,清純淡淡的香味便從口滑下咽喉,回味悠長,回歸自然的感覺便從心而起。茶雖好,但是茶盅太小,茉莉花茶三兩口就下了肚。少女笑嘻地問:“姑娘,好喝嗎?再喝一杯三道茶如何?”“三道茶?”“三道綠茶就代表完整的人生。”聽她這麼一說,文欣更是想喝,少女利索地為她倒上第一杯茶:苦茶。她一入口,就停了,舌頭都麻了!如中藥一般難於下咽。“苦茶代表你的青年時段,要先打拚事業。接著就是第二杯茶:甜茶。”“甜茶代表了你的中年事業有成,可以享受甜蜜的生活。”文欣一聽迫不及待要品嚐甜茶,誰知這一口到底,茶就一溜煙下了肚子,如一條光溜溜的泥鰍。還沒有搞清楚這麼回事,真怪自己太心急了。文欣想:難道這就是我的人生,苦日子如此漫長,好日子轉眼即逝?最後就是第三杯:回味茶。“時到老年,韶華已逝,青春不再,所有的繁華如夢風花雪月隻是過眼雲煙,對自己隻有回憶。”文欣剛要品嚐,又停了一下,生怕喝了這一杯,就一下子變得蒼老不堪。少女笑了笑:“品嚐一下吧,感受一下百味人生吧,有苦有甜有回味,才是完整的人生。”文欣一口而下,齒有留香,回味悠長,隻覺得那香噴噴的綠茶在肚裏盤旋徘徊,迂回旋轉。三杯茶剛下肚,茶香正在唇齒間縈繞,文欣卻感覺到肚中一陣絞痛。她吃驚地抬起頭,卻看見少女溫柔的笑靨漸漸變得猙獰,她迅速走到門前,“嘩啦”一聲,把木門閂閂上了。她背靠著門,笑盈盈地剛想開口說話,一條青蛇悄無聲息地遊進門縫,在她手上叮了一口,她桃花般白裏透紅的臉蛋瞬間變得慘白,斜斜軟倒在地。門閂“嘭”的一聲從中間斷開。張小哥手提黑金古刀,手上鮮血淋漓,臉上掛著千年不變的冷傲和倔強,如天神般站在門外。“快走!”他像拎小雞一樣單手拎起文欣,刀光一閃,木屋的紫檀木後壁頓時裂開一道大口子,他一腳踹開破碎的木條,一條橫跨大河的獨龍藤索橋出現了。全橋90多米,全部由純天然植物藤、竹枝、木塊編製而成,濃鬱滴翠的綠葉長滿了索道,完全沒有金屬、混凝土的成分。開始平靜的大河現在已經憤怒了,咆哮著帶著白色的泡沫奔騰流淌。山頂的瀑布從天而降,猶如岩石上的神龍吐水,灑下山穀,隻聽水聲咆哮,似戰鼓、似響雷。風輕輕一揚,黃豆大的水珠濺滿一身,緊接著頭發立刻打濕了。“我們要從這索道上走嗎?”文欣膽戰心驚。“是。”“不……啊……”文欣的叫聲還沒有出喉嚨,張小哥已經抱著她在飛瀑之巔索道上“嗖……”一聲滑下去,伴著驚濤駭浪淩空而下,飛躍浩瀚碧波,到達對岸的山頂,文欣飛越瀑口那一刻的尖叫還留在對岸。望著對岸昏暗的燈光,文欣居然留戀起那種駕馭自然,飛越天塹的驚險刺激。如果不是局勢緊張,她居然很想建議張小哥“再玩一次”。張小哥橫抱著文欣沿著石徑環繞而上,半餉才爬到峰頂,這是整個山區的最高點。腳下繚繞著藹藹霧氣,仿佛輕紗一樣在身邊漂浮,星星低得仿佛伸手就可以摘到。怪石嶙峋的各座山峰張牙舞爪猶如一隻隻仰天長嘯的怪物。文欣細看周圍都是石峰,有的如張開的如來指參差不齊,有的似寶劍直插雲天,有的像禿鷹冷峻傲然,形態各異,危峰禿立。身在群峰之中,如入仙境,超凡脫俗。“發生什麼事啦?”文欣偷偷瞄一眼張小哥冷得像掛了嚴霜的臉,問道。張小哥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們……不是你的親人嗎……”“我隻有族人,沒有親人。”“那我呢?我就是你的親人啊。”張小哥轉過頭,深深地看了文欣一眼,眼睛裏有了一種和以前不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