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
說好了的。等你回來。
就那樣,從最深的海底升起,恒古萬年不爛的憂傷。少年扶著單車蹲下去,蹲下去哭幾滴淚,幾滴淚掉下去,掉下去便鑽進沙子裏。尋不著,隻殘留一片濡濕。
他記得,那個時候,有個少女在等吉他少年。約定好的,吉他少年會回來帶她離開,離開暴虐成性的繼父。
但少女等了好久好久,木棉花開了又謝,開了又謝,吉他少年還是沒有回來。
不會回來的。那本來就是一場無結果的等待。
那個吉他少年無法給予她的幸福,隻能由他無私地奉獻。
因為他是如此地愛那個少女。
很多人,都在半路上突然被少年犯截住。
他伸手要錢。不給的,就搜身。
做的事和社會青年做的並無不同。學校附近也有混社會的。幾個爛仔,經常攔住學生收保護費。那些人盜亦有道,可少年犯卻不同,他會毫無客氣搶光你身上的財物。他要在一個星期之內籌夠一千塊。
有人跑去告訴爛仔們。既然收了保護費,就該好好保護。更重要的是,爛仔們不允許有人跑到他們的地盤上興風作浪,況且對方僅僅是一個高中生。
某天放學後,他們在學校門口逮住了那個少年。
放學的學生們都看見,少年犯被幾個邪氣的青年抓走。大家都知道少年犯會遭到怎樣的下場,但是,沒有人試圖去阻止或者報警。有的同學甚至幸災樂禍地拍起手掌。
“嘻!他也有今天!讓他搶我的錢!切!我恨不得他被人打死!”
龐大的流音隨即盛大蔓延開來。詛罵聲,嘲笑聲,交錯織過每一張得意的側臉。
在人群後麵,昔草和周晨染默默注視著少年犯被抓走的方向。
臉上的線條微微跳動,周晨染笑了,他多麼高興少年犯得到了這樣的下場。不,少年犯的下場應該更慘才行!他握緊了拳頭,血管沸騰起來,血液的溫度迅速上升,逐漸揮發於空氣中。
昔草呢?她很擔心少年犯。不過,並非擔心他會不會被虐打得很慘,而是擔心他幫她籌的錢會不會被搶走。
她隻擔心這個。
少年犯也擔心這個。被爛仔們抓到一處荒廢的停車場,他的手一直緊緊地捂住口袋。錢攥夠了,他本來打算今天就交給昔草的。答應昔草的事,絕不能食言。
他抱著絕不放手的決心,死死捂住那疊錢。他覺得那就像是他的心髒,誰把它拿走了,他就會死掉。
這樣一來,就騰不出手去還擊。
爛仔們對他拳打腳踢。每一下都很重,打得他的骨骼哢哢響,整個身體裏溢滿了斷裂的回聲。他痛苦地倒下去,出現的傷痕都蒼老得迅速,前所未有地被身體深刻地吸收。
他蜷縮成一團,閉上眼睛清楚地捕捉並辨別著那些疼痛。
那些傷痛的碎片竄遍了他的全身。
他想著爛仔們打累了,就會收手。可有一個人發現了端倪,大叫起來:“喂!喂!他手裏捂著什麼?!搶過來!搶過來!”
那些人咆哮著,呼嘯著,伸出來好幾隻瘦骨嶙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