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草也不是曾經的那個昔草了。
快到學校,少年犯剛騎車轉過拐角,忽然從斜方向刺出一個身影,揚腳踢了過來。單車受到撞擊,往旁邊一歪,差點就摔倒下去。
少年犯罵了一半:“奶奶的!連我也敢惹……”
另一半,迅速回流進喉嚨裏,差點沒把他給噎死。
昔草又狠狠踹了一腳他的單車。
“奶奶的!這麼遲才來,想等死人麼?”
他愕然地瞪著她。
這女的學聰明了,知道他喜歡她,便越加放肆而且粗暴。就像很多男孩的女朋友,喜歡對男友叫嚷吆喝,指手畫腳。即使是打人了,也狡辯是‘打者愛也’。現在的女孩子,哪裏還知道半掩琵琶猶遮臉?哪裏還情願做依人的小鳥?
乖乖,一個個戴上了皇冠,成了山寨版的女王陛下。
少年犯低頭看了一下單車。車蓋上出現一個嶄新的腳印。
不知為何,他發現她很喜歡拿他的單車出氣。畢竟是一件死物,踹爛了,最多也就新買一部。不過,少年犯這輛單車不是買的,而是他隨手騎來的。在繁忙的步行街那邊,很多學生停下單車就跑去玩。
少年犯經過時,隨便挑了一輛。坐牢時,他和偷竊犯住在一起,人家說,隻要弄準了竅門,任何鎖都是擺設。他當時沒想著偷車,隻是忽然想起了偷竊犯教過的,一時興起,就拿了一輛單車做試驗品。
他不是一個好學生,拿著鐵絲折騰了半天,才把單車鎖給撬開。這期間,有個女生怯生生地站在遠處,不敢走過來。少年犯有時側著刀疤的臉回頭看她,她一臉恐懼,手裏拿著一串車鑰匙在陽光下泛出細碎的光。
後來他騎上了車,一溜煙跑出老遠,才聽到後麵那個女生委屈地大哭起來:
“哇嗚嗚!我的單車被人偷了!”
他知道,即使日後在街上遇到那個女生,她也不敢當著他的麵說他是賊。他表麵上是這麼一個可怕的少年犯。
“等我幹嘛呢?”
他注視著昔草。街上木棉花的陰影蔓延進她的瞳仁裏麵。她的眼被映得很紅很紅。
依舊是春天,由木棉花燒燃的大火依然一點一點地風化整座城池。
她說:“你小子裝傻是不?我吩咐你做的事呢?!我叫你拆散周小喬和周晨染,為什麼他們今早還一起來上學?!”
都一個星期了,少年犯答應她的事情還沒做。
她把他拉進偏僻的角落,毫無顧忌地大喊:“強奸她!強奸周小喬!”
少年犯皺起了眉頭。每次昔草說這樣的話,他空曠的內心就被這些肮髒而喧囂的話語給填住了,他聽不見那些善良的聲音。他被她弄髒了似的,連毛孔都叫囂著邪惡和毀壞。
他衝到牆邊,拚命嘔吐起來。沒吃早餐,隻有一些尿黃顏色的膽汁吐出來。
她卻在後麵說:“別裝了!你以為你是大好青年呀?你就是一個少年犯。少年犯,什麼事也做得出來!”
她的聲音砸進他的心裏,激蕩起一陣回聲。
別裝了!你就是一個少年犯!沒有資格去喜歡別人!
心底的那個聲音,清晰地像要從喉嚨湧出來。他緊緊閉上嘴巴,不讓自己哭,不讓自己吐,咬住了一切試圖逃出來的憂傷的情感。
然後,他擦了擦眼角,重新抬起頭。
“呸!呸!誰裝了?!我隻不過吃了一塊過期蛋糕,想吐而已!”
他看著她。
“你真的要我這麼做?”
“嗯。”她猶豫了兩下,還是狠狠點了點頭。
“那好!”他也狠狠地說,“你會如願的!”
他突然很快地騎上單車,迫不及待地想離開她的身邊。
一直以來,他都想接近她。唯獨這一次,他選擇落荒而逃。
有一天,周小喬沒有來上學。
第二天,也沒有來。
第三天,同樣如此。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很多天。
學校裏流言四起,有人說,周小喬和少年犯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