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爽快地伸出手。昔草猶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兩顆手心的接觸，體溫的交錯，仿佛夏天安靜的夜晚中突然綻放出一朵煙火。
“我叫昔草。”
她說。她看見周晨染線條分明的五官狠狠地向她湧過來，她水汪汪的眼睛都快盛不下。
七歲時的孤獨感，被十八歲少年的影像取代了。
心裏滿滿當當的幸福。
那天早上，周晨染先帶昔草去單車棚，把單車放好。昔草記住了，那是一輛淺藍色的新車，車頭安裝了一個車籃。周晨染從裏麵抄起書包，然後，回過頭就看著她說：“走，我帶你去我們班。”
他那雙眼睛，明亮得讓她不安。
高三（1）班在教學樓的第四層。而教學樓則位於校道的盡頭，陽光中是一個龐大的陰影。他們朝它的方向進發。他們走在寬闊的林蔭校道上，頭頂灑下被樹葉打碎的光斑，幽幽的風一吹，就泛湧起海，一波一波地浸過皮膚。
昔草偷偷注視著周晨染。他的臉穿梭在恍恍惚惚的光影中，線條纖細可辨。就像一種磁性的幻覺，吸引著她。啊，她很少見過這樣美好的少年。不，她也許認識過這樣的少年也說不定，但是，他們全隨著她的記憶丟失了。
所以，這才是她第一個喜歡的男生。
這樣美好的少年，不可能沒有人喜歡。
周晨染坐在教室後麵幾排，一到下課，昔草就聽到後麵的男生起哄似的喊起來：
“喂！周晨染，你的仰慕者來了！”
她每次回過頭，都能看到白衣藍裙的女生，羞答答地躲在門口，手裏扔下一封情書就捂臉跑開。不同的臉孔，卻有著同樣的表情。喜歡他的女生，像洪水一樣，從（1）班泛濫到隔壁班，從高三級泛濫到其他年級。
昔草總是看見周晨染把情書放回抽屜裏，裝進書包。他從來不看那些信。昔草有時候放學跟著他，看見他騎著單車到了離學校很遠的地方，停下來，從放在車籃的書包裏拿出一大疊信，扔進路邊的垃圾桶裏。
完全可以當麵拒絕那些女生，或者把她們的情書扔進教室的廢紙簍裏。
都沒有這樣做，而是跑到老遠才把信扔掉。
恐怕是不忍心傷害別人吧。
是這樣善良而優秀的少年。
小說裏，這樣的少年通常都有青梅竹馬的女孩相伴。現實中也不例外，有個女孩，經常和周晨染在一起。名字很美，叫做小喬。和曾經上演的一部大片《赤壁》裏的美人小喬同名。
昔草見過她。其實，在這所學校裏，小喬是她第二個認識的人。
轉學的那天，周晨染帶她走到了高三（1）班的教室門口。剛要走進去，忽然就傳來一把安靜的聲音。
“哎，小染，怎麼這麼遲呀？”
與聲音同時出現在麵前的，是一個從走廊上緩緩走來的女生。那女生留著長長的黑發，微笑著，像一朵鮮豔的雲彩，炫目地逼近。
她走到周晨染麵前，看了看昔草。
“咦？這位是誰？”
“我們班的轉學生。”
寥寥數語，很快又轉回到兩人之間的私密話題上。
“今天我媽加班，老爸也不在家，晚上能不能到你家去蹭飯啊？”
“沒關係。”
“那放學一起回家吧。”
“行。照例，在單車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