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四更天了，星光已然全無。
可是，在一個小巷中居然還有一個人在獨行。
那人身材不高，看樣子還是個小孩。
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個小孩流落在外，他不害怕黑暗嗎？
害怕，他真的害怕。
因為他的家人就是在黑夜中慘遭殺害的，他不時地想起，不時地默默流淚，直至淚枯幹，心憔悴。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鍾無虞。
他要去哪裏？
在小巷的盡頭，有一處低矮的破木門，和一堵低矮的爛土牆，真是慘不忍睹的居所。
鍾無虞越過土牆，進入院內，這處所似曾相識啊！
這莫非是回到自己的家？
院內汙亂不堪，隻有兩間茅舍，實比自己的家還要窮苦。
茅舍內無任何光亮，屋主人正在沉睡。
鍾無虞一個閃身，就隱沒在茅簷下，他靜聽著屋內的聲響。
突聽一聲野貓嚎叫，卻將鍾無虞嚇了一跳。
屋內突然燃起了油燈，想是屋內之人亦被這野貓驚醒。
突聽得有人說話之聲，“哎，兒哎，你去籠裏看看，那畜牲有沒有來叼雞吃？快去看看——”
這是一老婦的嗓音，她擔心野貓吃雞，遂喚孩兒去察看。
“哦——”這自然是孩兒的應答之聲。
鍾無虞心內一震，就知事情沒有這樣簡單。
“吱牙——”一聲，茅舍之門打開了，自舍中出來一人，其手中還擎著一盞油燈。
鍾無虞忙閃入屋角，偷眼望去，借著暗燈，隱約能看清那舉燈之人就是那“保濟堂”的啞巴夥計。
但見其一手擎著燈，一手護著燈，朝一處牆角行去，而後蹲下，以燈湊近雞籠，便聞有雞鳴之聲，再看那啞巴夥計，他的口唇好似在念叨什麼，再看他手勢，應是在數著籠內的雞，看是否被野貓叼走。
“兒啊——雞還在嗎？”
“嗯，還在，一隻不少——”啞巴夥計轉過身來，“娘，你怎麼出來了——你，你，你——你是——你是誰——”
“我是誰不要緊，重要的是你！”那人指著啞巴道。
“我——”啞巴心頭突跳，嘴上就哆嗦了。
“你為何裝作啞巴？”那人直問道。
“我——我——我——”啞巴無言以對，窘迫至極。
“你那日寫的字是假的吧！你為何要冤枉人？啊！說啊，你不是會說嗎，你說啊，啊！”那人咄咄逼人。
“哦哦哦——”啞巴將燈舉高，映照著那人的臉，他終於看清了那人的臉，也認出了他，隻是叫不出他的名字，“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就是那日在宋家祠堂裏的少年，你，你，你為何在此時不睡覺，跑到我的家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