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劍客若心有虞,那他必定性命將有虞。
這鑄劍爐旁,這個煙火飛濺的神聖之地,一對互相深愛的師兄妹,竟不顧往日情深意重,劍指對方,演練著“親者痛,仇者快”的“比試”。
這“極天劍法”當真玄妙,劍招繁複,一變三,三變九,九化無窮,好比流星雨絢爛璀璨,又仿佛天池水延綿不絕,此謂“接天之靈,納地之傑,生生不息,登鋒造極”之“極天劍法”。
一時間,熔爐內因兩劍交鋒,劍氣縱橫,而火焰竄跳,熊熊燃燒,而藍極天的屍骸早已化為灰燼,魂歸幽冥。
藍玉目及此狀,心中火焰更甚,用劍更快,威力猛然大增。
鍾無虞知其因一時誤會而致心內悲傷過度,自己若再不出招製止,恐怕會兩敗俱傷,後果不堪設想。
“當”的一聲,“鳳棲劍”落地,藍玉隻感覺握劍處虎口生疼,隨即身體一麻,竟綿軟而倒地。
在即將觸地的一瞬間,一隻流血不止,失去兩指的大手攬住了她,並用力地攬她入懷。
她眼光觸其手,隻見此右手隻剩三指,無名指及小拇指已被削去,手中所握之劍已丟棄在地,本來血已止,但經剛才激鬥,傷口重開,鮮血直冒。
她抬眼望去,一張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滿掛水珠,分不清哪是汗,哪是淚。
她想掙紮出他的懷抱,但卻絲毫動彈不得,她不得不麵對這張她不想再看到的臉,可是,她竟又十分地舍不得。
他就這樣抱著她,她就這樣看著他。
時間在這一刻凝止。
而隻有爐火在獵獵作響,鍾無虞竟看向爐火,藍玉亦好奇地望去,其中竟有一柄正被煆燒之劍。
此爐中之劍竟快要成形,與跌落在地的“鳳棲劍”竟有九分相似,這豈不是爹爹一直在鑄造的“龍隱劍”。
這“龍隱劍”幾經淬煉,爹爹費盡心血,走遍天山的每一個溝壑,采集上乘之精鐵,汲取天池之雪水,並吸日之陽,月之陰,曆經三年之久,才鑄成九分,卻還剩一分未能完滿。
於是,爹爹竟效古之“幹將莫邪”,為鑄成絕世之名劍,竟投爐而犧牲,附靈於劍身,使之完美無瑕,極通人性,而隱隱有龍之威儀,因此曰“龍隱劍”。
爹爹藍極天本為人中龍鳳,因此造此二劍,先有“鳳棲”,後有“龍隱”,“鳳棲”雖出,而“龍隱”難成,不得已之際,竟隻能投身於火海,以成就此劍威風。
鍾無虞定睛細看,此劍已成,竟能避爐中赤焰,劍身不停抖動,似要飛出熔爐,尋覓主人。
鍾無虞不禁伸出左手,手腕隻一抖,那“龍隱劍”竟自爐中飛出而入其掌中。
鍾無虞觀此劍,隻見劍身暢流如水,劍刃利如龍爪,劍柄處早已鐫刻“龍隱”二字小篆。
稍一抖劍,竟聞有真龍唳嘯之音,不絕於耳。
真不愧為造劍大師,當世無雙。
可,此等大師,卻已駕鶴西去,不在人間。
然,劍已成,劍在即人在。
“那藍極天大師,真是你推進爐中去的嗎?”
不知何時,陰惜柔已醒,她揉著雙眼問道。
“當然不是,但,也是。”鍾無虞望向仍靠在自己膝上的陰惜柔,苦笑著道。
“為什麼呢?”陰惜柔嘟著嘴問道。
鍾無虞眼中似有火,似要吃人一樣地狠狠道:“那日,我知悉在一個月之前,那個奸賊竟侮辱了,侮辱了師妹,那狗娘養的,我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拆他的骨,也難解我心頭之恨,哼!”
陰惜柔見其突然間勃然大怒,竟怯生生地問道:“那奸賊是誰?”
陰惜柔等不來鍾無虞的回答,自己的身體卻重重地摔倒在斷石上,弄不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趕緊爬起來,抬眼四望,環顧一周,卻才發現鍾無虞的背影很快地消失在那一片破敗的莊院中。
陰惜柔顧不及身上的疼痛,立刻縱身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