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惜柔的麵前是一片破壁殘垣。
“這是什麼地方?”陰惜柔忍不住問沉默了良久的鍾無虞。
鍾無虞緩緩看向她,一字一頓地說道:“這裏有一個故事,你想聽嗎?”
身上仍有血汙的陰惜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他臉上的皺紋似乎又多了些,是昨晚生病的緣故嗎?不是,不像,好像是跟這個故事有關。
“你說吧,我聽著呢,不過,可千萬不要說著說著,就讓我睡著了。”陰惜柔有些無力地坐在一塊斷石上,用手撐著腦袋,她確實累了,想睡覺了。
這一路顛簸奔忙,昨晚她又經曆了一場生死大戰,雖是練武之人,但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子,在跟他出來之前,她是玉食錦衣,養尊處優,好似公主又勝於公主的一個大小姐,她哪曾經曆過這樣顛沛流離又常有險惡的生活。
所以,他勸過她,不要跟他外出,他說她是適應不了這野外的生活的,也防不住這險惡的江湖的。
這不,剛到天山,她就要睡下了。
她真的睡下了,頭歪倒在斷石上,側彎著身子,一雙小巧又嫩如青蔥的手枕在頭下,卻仍能辨見有許多裂口爬在上麵,本是一身不失俏麗的勁裝,卻衣衫散亂而汙濁。
唉……我怎麼總是害人呢?
鍾無虞仰天長歎,麵容十分悲傷,好似哭喪一般。
他亦無力地坐在斷石上,緩緩捧起陰惜柔的腦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膝上,並摩娑著她的臉龐,溫柔地擦拭著其殘留的血跡。
唉,我怎麼就答應她了呢?我怎麼就,怎麼就不能決絕一點,殘忍一點呢?
把她捆起來,鎖起來,甚至用利劍架在她脖子上,不是更好嗎?
這樣,她就不會來了,唉……
可她爹爹陰莊主又為何不強留她呢?
“鍾大哥,我不怕吃苦,我要跟著你,你讓我跟著你嘛,好不好嘛,嗯……”
“哼,你不讓我跟著你,我就偏要跟著你,你走到哪,我就走到哪,你就是殺了我,讓我變成鬼,我也是要跟著你的,哼!”
“不過,鍾大哥,你有藍玉姐姐了,你不會要我的,你那麼喜歡藍玉姐姐,怎麼,怎麼會喜歡我呢?我比藍玉姐姐差遠了,她,她都給你生了兩個孩子了,她,她多偉大啊!”
“多偉大,嗬嗬,多偉大,嗬嗬……”
“傻丫頭!”鍾無虞聽著她在夢中呢喃,想哭也想笑,可分明有一滴眼淚悄悄滑落在陰惜柔的額頭上,不是,是兩滴,三滴,四滴……
十年前,他也這樣流過淚。
他抱著藍玉,用自削了兩指兀自血流不止的手抱著傷心欲絕、決心向死的藍玉,而眼淚綿綿不斷地滴落在藍玉的臉上,身上。
在藍玉的麵前,是一堆火海,煉劍的大熔爐。
她看著,看著鍾無虞把她的爹——藍極天,推入了大熔爐,推入了火紅而灼人的大熔爐。
她伸手去抓,卻抓了空。
她眼中冒出似比熔爐之火還灼人萬倍的烈焰,射向她愛的人——這個殺了爹爹的人,這個欺師滅祖之徒。
他該死,他該死一千遍,一萬遍,都不能解我心頭之恨!
她挺出“鳳棲劍”不要命地刺向他,他竟然躲開,好無恥的人,好,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再出劍,不斷出劍,劍劍要命,劍劍搏命。
但,這兩個相愛的師兄妹,雖同習“極天劍法”,修煉結果卻大為不同,師兄鍾無虞雖隻用普通之劍,卻勝過手持嗬氣斷發鏘鏘郎都地“鳳棲劍”的藍玉好幾籌。
“師妹,藍玉,玉兒,好玉兒,你住手,快住手,你誤會了我,快,住手……”藍玉的劍雖連鍾無虞的衣袂都沒沾上,卻也讓鍾無虞有些喘氣,隻因這畢竟是“鳳棲劍”,劍法雖不如,劍本身卻要厲害百倍。
“師妹,好師妹,你眼見的確非屬實,聽我一言,何不停下,讓我解釋清楚。”鍾無虞此時已是手忙腳亂,竟連劍法也亂了,好幾次竟要被“鳳棲劍”所傷,幸虧他身手敏捷,閃轉騰挪及時。
不過,其實,這是鍾無虞在讓著師妹藍玉,他不想傷害藍玉,一點也不想傷害,就算自己受傷害,也要奮力保護好師妹,因此,他在用劍時,不得不有很多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