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是……”
“事發突然,我們就先行告辭了。”顧疏言牽著舒洧,將房門鑰匙塞給許鳳友,行了個禮,竟然是沒有讓許鳳友說出一句話,直到雨裏兩人相互扶持著遠去,許鳳友才呐呐的道:“城南不就是有個專門看皮膚的女大夫嗎?”
許鳳友搖了搖頭,將院子的大門關好,就要轉身回屋,卻見屋裏那人已經穿戴整齊,手裏拿著斬龍從屋子裏出來,長發未束,看起來英姿颯爽,俠義無邊,一身紅裳,在因下雨的而略顯明亮的早晨裏,讓所有的顏色都黯然失色,唯有那一抹紅,是天地間,最後的豔麗。
那人當然是紅衣,也隻能是紅衣,一夜之後,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年前,她每日裏有事沒事打馬從他的戲台子旁路過,裝作不在意,隻是為了看他一眼。“你又要去哪裏?”見了紅衣穿戴整齊的出來,許鳳友心裏有些失落,她終究是不願意做一個平凡的女子,同時更多的是一種危機感,一種她走了就不會再回來的危機感,許鳳友張開懷抱向紅衣走去,他抱住她,她沒有掙脫,兩人靜默的立在走廊上,任憑屋外風吹雨打,許鳳友這一抱便是她的天下。
紅衣隻是任他抱著,此刻的他就像一個孩子,所以她沒有說話,斂著眉僵著身子讓他抱著,十多年咫尺天涯的生活,已經讓她有些不知道如何麵對許鳳友了,若不是昨日裏皇子的那一句話點醒了她,她恐怕會一直與他咫尺比鄰,相愛著卻彼此折磨著糾纏著,誰也不願意去找個第三者,誰也不願意主動靠近對方一步,痛苦著,都是昔日的回憶,她太過主動,他太過被動,若是有來生,她願為男子,護他左右,必定讓他不再像今生這般痛苦這般淒涼。
他還可以唱他的戲,她就在台下觀望。
顧疏言說,以後是以後的事情,以後還沒有來,現在還沒有去,何苦說什麼以後,人生不過短短幾十載,要做到珍惜眼前人卻那麼難。
“我,我要出趟遠門。”
終於,紅衣是伸手抱住了許鳳友,她能夠感覺到那結實有力的肩膀上傳來細微的顫動,其實他的肩膀看起來很像女子的肩膀,很瘦削,但是摸起來,卻很有力,他是個有些懦弱的人,總是害怕愛他的人離開,從而不敢接近。
所以紅衣又開始羨慕了,她羨慕顧疏言的勇氣,她不曾知道顧疏言內心裏的糾結與癡纏。
“那你還回來嗎?”
許鳳友弱弱的問道,他是個很沒有勇氣的人,除了唱戲。
“我……”紅衣拉開兩人的距離,定定的望著許鳳友,他的眉梢眼角被歲月的風霜打磨出了痕跡,比年輕的時候多了些風情,卻也少了那些迷惑萬千少女的妖嬈,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許鳳友。
他期待的看著她,溫柔的理了理她鬢角的碎發。
“我一定會回來的。”像是被許鳳友期待的眼神刺痛了她的眼一般,紅衣迅速推開許鳳友,奪門而去,背影決絕,毫不猶豫。
許鳳友回屋拿了一把油紙傘追出門去,伸出手長長的袖子在風雨中飄零,他對著她的背影大喊著:“雨大,撐把傘吧!”
那一抹紅影並沒有停留,迅速消失在許鳳友的視線裏,許鳳友定定的看著手裏抱著的濕漉漉的油紙傘,雨裏的大街上沒有多少行人,見他臉色失落彷徨,竟然是無人來問,他矗立在門前,隻覺得漫天雨水傾盆而來,打在他的臉上、身上、心上。
雨水是熱的嗎?
見過那麼多場雨,唯有這一場雨最熾熱。
巷外轉角之處,紅衣抱著她的長劍看著那雨裏立著的人,她告訴他她一定會回來的,她真的還能夠再回來嗎?昨日兩人才得以解開糾纏於心的死結,今日她就要漂洋過海去那遙遠的烏有國。
“是舍不得嗎?”
一抹白影撐了一柄十八骨紫竹傘,不知道何時出現在紅衣身後,手裏豔影長鞭像蛇蠍一樣盤踞在一起,鮮血一滴滴的落下,滴在地上,在雨裏開出璀璨的花朵。
“你又殺人了。”紅衣轉身看著豔祭,雨水也掩不住她鞭子上的血腥味,可見她究竟做了什麼,前些日子她在萬柳鎮上柳村殺的那個柳世傑,已經把萬柳鎮鬧得沸沸揚揚,上柳村村長與萬柳鎮鎮長交好,萬柳鎮鎮長將捉拿妖女的告示都貼到黃粱鎮了,還好有下屬看見,撕了告示拿給她,她才去萬柳鎮為她擦屁股,她是紅龍衛隊隊長,萬柳鎮鎮長自然是惹不起,先不說官職,隻要紅衣動動手指,便可以讓萬柳鎮鎮長身首異處,所以他不會抵抗,可是柳橙不依,一路遞了狀紙,送上了青郡府府君那裏,天涯海角都要抓到那個殺了他兒子的凶手,有些地方,橫死了十個人也未必會驚動府君,而柳橙家不過是死了個紈絝子弟就鬧得滿府皆知,可想而知柳橙的政治手腕是有多高明,他的複仇之心又有多重。要知道事情一鬧到府君那裏,便是滿州通緝,這些年早有人看不慣豔祭的作為,若是被查出來這事是她做的,她這白龍衛衛隊長的職位遲早要被別人頂替,雖然豔祭不好,但是畢竟是她一手帶大的啊。
“是那一個人居住的巧手吳,他一個人住的,我不用你善後,官府也查不到我身上,你要去烏有國了,這塊平安符是我在普陀寺中為皇子求的,你帶上吧。”豔祭將手中的豔影長鞭別在腰間,從懷中拿出一張黃色的符放到紅衣抱著的劍上,“我長大了,不需要事事都要你來操心,誰也不能夠將我從白龍衛衛隊長的位置上推下去,有朝一日,我還要做飛龍衛隊隊長一職。”
“你就安心的去烏有國吧,皇子我會照顧,許鳳友……他還是會念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