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一下子安靜了。
她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尤其是最後的部分。
徐爍注意到她的異狀,便問:“你是不是想到什麼?”
顧瑤抬起眼皮,看向他,忽然說:“你父親是刑警。”
徐爍一頓:“怎麼?”
顧瑤:“那你或多或少也會受到他的影響,無論是處世哲學還是行事風格。”
徐爍:“所以?”
顧瑤:“我聽的出來,豐正輝在說到他父親時,是帶著一點崇拜的,他父親雖然是協警,可是你在邵曉風的案發現場不是打過一個電話問過麼,他父親是有可以考警察的,而且也是當時最能幹的協警。豐正輝那時候還小,他第一次認識陳玉敏就是因為野狗在追她,而豐正輝出手相救。大部分男人在童年都幻想過要成為超級英雄,豐正輝有協警父親作為榜樣,還在陳玉敏身上做過示範,陳玉敏是激發他做英雄的第一個人,這種初次情節會一直跟著他,這也是為什麼他一個學霸卻和陳玉敏一個學習普通的小女生成為朋友。”
徐爍漸漸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陳玉敏出事之後,豐正輝的第一反應應該是保護她,找到她,而不是突發性的心理變態。”
顧瑤點頭:“這裏麵一定還差了什麼,一個足以擊垮豐正輝的事情。”
順著這條思路,徐爍低聲道:“陳玉敏出事之後就沒有繼續住校,一定是回家了。四個月後,她父親給她辦理了休學手續。”
這時,車前麵的羊群已經散去了。
顧瑤看著那群羊遠去的影子,說:“在那四個月裏,陳玉敏一定不會選擇和父親住在一起,她父親也不會同情她,反而會更加嫌棄她——本來就是一個賠錢貨,現在還被人欺負了,更不值錢了。所以陳玉敏一定會來這裏找外公、外婆,這裏有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是療傷的最佳地點。”
徐爍:“豐正輝知道陳玉敏會回來這裏,他也會來。”
顧瑤:“兩個人就像童年那樣,互舔傷口。”
到這裏,兩人忽然卡住了。
徐爍:“陳玉敏的‘失蹤’應該是在事發的四個月後,也就是辦理休學手續之後。”
顧瑤:“奇怪,既然陳玉敏已經休學了,那幾個學生還在照常上課,這就說明事情已經被擺平了,比如用錢……那為什麼其中兩人會在五年後失蹤呢?”
徐爍:“如果事情真的平息了,陳玉敏不會失蹤。”
顧瑤:“你是說,那幾個學生怕陳玉敏早晚要說出去,所以聯合起來動手了?”
這話剛落地,顧瑤就搖了搖頭:“不對,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解釋為什麼豐正輝在後來這些年一直找和陳玉敏有同樣特質的女人下手,甚至拘禁和虐待。”
徐爍皺了下眉,仿佛想到什麼:“豐正輝這麼做,有泄憤的意思。”
顧瑤:“應該沒有這麼簡單,除了泄憤,應該還有一些移情作用,因為他不想傷害陳玉敏,或者是傷害不到陳玉敏,就找其他代替品。”
徐爍忽然沉默了,原本低斂的濃眉也漸漸舒展開,仿佛已經想到什麼,眼裏充滿了詫異和不能置信。
顧瑤見狀,追問道:“怎麼了,你想到什麼?”
徐爍吸了口氣,問她:“你剛才說,陳玉敏出事後回到這裏,豐正輝聽到事情之後跑來找她。”
顧瑤點頭。
徐爍:“如果我假設,豐正輝不是‘聽到’呢?”
顧瑤一怔:“什麼?”
徐爍卻沒回答,他很快將電話打給小川,第一句就是:“小川,查一下豐正輝上的那所私立高中,在陳玉敏出事那一年有沒有組織過集體春遊,去了哪裏,哪一天。”
等徐爍掛斷電話,顧瑤已經下意識地環抱住雙臂,她的手臂上已經爬滿雞皮疙瘩。
她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懷疑,豐正輝當日目睹了經過,所以才刺激他日後有了那些傷害其他女性的行為?”
徐爍隻低聲說了兩個字:“不止。”
直到小川把電話打回來:“哥,查到了。豐正輝當時上的私立高中也在同一天組織過春遊,地點和一七一中學去的一樣。”
徐爍切斷電話,車內再度陷入沉默。
顧瑤咬了咬嘴唇,瞪著前方的路麵說:“春遊那天,兩人應該是滿懷期待的,因為可以見麵了。但是也就是在那一天,陳玉敏出事了。豐正輝看到自己從小保護的女孩遭遇不測,直接受到了刺激。”
徐爍接道:“這裏麵還有一個疑點。當時動手的應該是那兩個男生,也就是現在癡呆和得急病死掉的那個,可是豐正輝畫勾的名字有五個人,其中還有三個是女生,包括邵曉風在內。這三個女生在整個故事裏充當什麼角色?”
窗外夕陽西下,黃昏已至。
大片橘色的光灑下來,罩住整個村鎮,美不勝收。
這樣一個寧靜祥和的地方,任何人來到這裏都會獲得心境上的平定。
車內一時間安靜極了,兩人沒有再繼續分析案情,一同看著那夕陽,不由自主的就看了進去。
直到餘暉漸漸落下,天邊漸漸黑了。
徐爍發出一聲低歎,說:“走吧,先去李家老宅探一探。等到明天,再去查那幾個被害者的生前。”
顧瑤應了一聲,和徐爍前後腳下了車,跟著他的步子一路沿著小路往深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