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時,皇上、靖王、聶群和幾個侍衛便進宮了。
辰正,東方曉醒來。寧兒、桂兒侍奉逸然起床。寧兒伺候逸然梳妝;桂兒便疊被便雲:“萬歲臨走留下口喻:要娘娘等聖上散朝了來接您。”逸然聞言沒有回答。寧兒正梳頭問曰:“娘娘,昨晚上您可把奴婢嚇壞了,怎麼就和聖上吵起來了?”
東方曉籲了口氣,雲:“沒什麼,隻是做了我該做的。”寧兒大惑,不解曰:“奴婢愚笨。”逸然看了她一眼,緩緩問雲:“你們覺得皇上待我如何?”桂兒曰:“好啊!好的都沒邊兒了。”東方曉卻淡淡一笑雲:“他越這樣,我就越不敢接受。”
“為什麼?”寧兒、桂兒瞪著眼睛,搶著問。桂兒繼續道:“是不是怕對不起徐將軍?”逸然長長地歎了一聲,凝神注目,苦笑雲:“嗬嗬……早就對不起他了!其實早在我進宮前,我們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是皇上的妃子,已無可改變;他是臣子;我們早已不在同一條線上了。現如今就更不做他想了。”桂兒點頭,卻依舊不明白道:“不是將軍,那又為了什麼呢?”東方曉雲:“為了皇上;也為了我們。皇上越是專寵,我就越危險。要輔佐皇上,又怎麼可以將自己置於險地呢?更何況這孩子是皇上唯一的血脈!就更不能冒這個險了。東方氏也冒不起這個險。”寧兒搖頭雲:“還是不明白。”逸然很耐心道:“我朝已經出了個楊貴妃了,難道還要再出一個東方貴妃?楊貴妃,不是輸在她有多美;而是君王的專情,直落得群起而攻之,那麼悲慘的結局。如今聖上對我的心,更是有過而無不及;我怕會成為我朝的禍水,東方氏的禍水……。所以我不能……”這回寧兒、桂兒都挺明白了。低著頭,幹活兒去了。
周氏淩淩在門外笑雲:“我說,我們的逸然總不該是個冰美人兒吧?”寧兒、桂兒忙見了禮。去看早膳預備的如何去了。淩淩進來,與逸然執手相看:她真的瘦了好多,越發地招人憐愛了。撫著她的手問:“你總於肯接受他了?”東方曉凝眸曰:“我始終邁不過那道坎兒,每當他接近我的時候,總會不由得想起那晚,東方晨露喂他吃下催情丹後的場景。我就充滿了恐懼和悲恨。”淩淩望著她含淚、無奈的雙眸,長長地歎了聲,卻很平靜的聲音雲:“就知道你有說不出的委屈。你和海音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一對,怎麼會一下子就不再回頭了。”
逸然低著頭,默默無語。許久,淩淩雲:“那你和皇上……就這麼耗著?什麼時候算個頭兒呀?”逸然低頭想著酈茗香的話沉沉道:“有人曾經對我說過,我隻有心中無愛,才能‘忠’字當,先輔弼聖上。海音走後,揮劍斷情,就已經不難了。為了孩子,為了不令東方氏蒙羞;我會不遺餘力報答皇上恩情!”淩淩有歎了一聲雲:“為什麼不考慮接受皇上?”逸然淡淡道:“難了。我的心好小,裝不下那麼多了!”
“唉——”一聲長歎和淩淩同時發出。姐妹倆都未注意到。是屋外角落裏另一個人發出的。
或許是為了盡朋友之托?或許是閑著想給自己找點兒是做?蘇俊竟然避過了侍衛守在了角落裏。卻偏偏聽到了這一段故事。不覺發出了一聲慨歎。這該是一段什麼樣兒的艱辛啊?如果得不到一個女人至堅的愛,能得到她這樣的忠誠又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忽然,冷冷笑,思曰:哪兒有這樣的人?不過是說說罷了。抬眼處,李漼兄弟談笑而來。蘇俊悄悄的消失了。
出了靖王府,在一個不經意的回首間,閃到了他不該看見的東西。
一個小巷子裏,李暮青和一個四十上下的沒有胡子的男人聊著,低低的聲音,不斷的提及樂妃和玉淑妃。牽扯上了自己的妹妹,蘇俊怎會大意。悄悄地靠了過去。
李暮青依然戴著麵具;那中年人舉止神態似乎是內侍。卻聞李暮青道:“我聽說樂妃、玉淑妃都是東方曉的死黨?”內侍點頭。李暮青又雲:“那應當先剪除哪一個較妥?”中年內侍雲:“樂妃。玉淑妃出生山野就是個草包,樂妃卻是個不簡單的,出生、家庭背景、才貌,心計都不是尋常好對付的。如果對付玉淑妃被她警覺,就沒有機會了。”李暮青微微頷首雲:“嗯。你去吧!機靈點兒。”中年內侍卻雲:“為什麼不直接剪除東方曉?”李暮青很平常的樣子雲:“東方曉得到的太多了,她給姐姐的,我會請她慢慢品嚐。還有皇帝,他讓姐姐那麼傷心。我也要讓他常常失去的滋味。”
“可是如果東方曉援手怎麼辦?”內侍問。李暮青曰:“連她一起拖下水。如果她袖手旁觀,就讓她臭到底。讓皇帝知道知道這個女人的‘優點’。”內侍陰險地笑了。過了一會兒,又雲:“如果,徐峰趕回來呢?”李暮青微微冷笑雲:“他?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未知了?”說著轉身走了出來,蘇俊慌忙藏了起來。
他的話有幾層可信?徐峰那麼強的功夫,是他說放倒,就能放倒的?可是李暮青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啊?毋庸置疑的是,他們首先要對付青梅。有宮裏的做內應……青梅太危險了!
月兒,清澈明亮,星光閃耀。竹林外,湖水影月,假山石上,佳人獨坐。烏黑的發髻挽著淩雲髻;赤金的八寶彩鳳端端正正;翠玉雲朵為飾。翠綠的彩鳳雲肩,錦緞披風。翠玉的八寶項圈,襯得冰肌雪膚。一身鵝黃鳳裳,碧藍色金絲大綬、彩縷。腳下已經積了雪,卻不甚濃厚。美人嬌豔,卻點點清愁凝滯眉間。好不叫人心疼!遠遠地,幾個大宮女和太監站著。
忽然,兩個宮女兒,說笑著、打鬧著跑來。嬉笑追逐中,一個高個子宮女失足落水了。許是驚恐,膽怯吧另一個宮女竟然轉身跑了。連“救命”都不肯替“她”喊一聲,隻是很驚慌的跑了。高個子宮女,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不停地掙紮著,卻同樣沒有喊救命。眼見得沒什麼力氣了,掙紮地不那麼厲害了……
“或許是蓄謀已久的。救人——”樂妃站起來向身邊的宮女、太監傳諭。幾個會水的太監跳了下去,將“她”救了上來。
那宮女上前謝恩,似乎一下沒站穩,跌在了樂妃裙邊。衣裙弄濕了一大片。那宮女有慌忙賠禮。蘇妍淺淺一笑雲:“沒關係。換一件就好了,你也跟我去換換吧!”那宮女稱是。借著星鬥月光看到那姑娘形容清麗,眉宇間帶著幾許英氣,少了幾分女兒家的秀氣。樂妃帶著她回宮。邊走邊聊:“你是哪個宮裏的?”宮女雲:“奴婢陸嚴,是綾綺殿的粗使宮女兒。”
“哦。”樂妃笑雲:“陸妍,本宮叫蘇妍,倒是我們的緣分了!”說話間已到了蓬萊殿。蓬萊殿的一個宮女兒帶著陸嚴去更衣了。
內寢殿,蘇妍正在更衣,陳婕妤和琴娘說笑著來了。未經通傳就闖了進去。礙著琴娘是綾綺殿掌事大宮女兒,誰也不敢說什麼。二人進殿行了禮。蘇妍道:“你們怎麼相跟著來了?”琴娘回雲:“陳婕妤請個宮娘娘看戲取樂。我們娘娘行動不方便,由寧兒、桂兒陪著先去了。命我來請娘娘。”樂妃點頭。雲:“對了,你們宮裏的陸妍掉在湖裏了。在配殿裏更衣。你回去了叫人給她熬些驅寒的,別凍著了。”琴娘凝眉曰:“我們宮裏大小宮女、太監並沒有一個叫陸嚴(妍)的啊?”
什麼?兩宮娘娘都吃了一驚,蘇妍慌忙帶她去看。
一推門,蘇妍傻了!那宮裏哪有一個宮女兒在更衣?分明是一個形容俊朗,雙十年華的青年公子。滿麵的驚慌失措,身上隻有一件宮女的上衣,似乎還不知道該怎麼穿的樣子。“完了!”蘇妍到此時方知中了計了。
陳婕妤卻撲頭兒喝道:“拿奸夫——”幾個跟著的就往上擁。那青年將一塊玉佩塞進蘇妍手裏衝去跑了。霎時間,宮中上下一片喧嘩,嚷著“拿刺客。”
蘇妍閉目,仰天長歎!
也不知是誰跑去請了皇上和東方曉來。眾人卻一口咬定那男子是蘇妍私藏的。皇上聞言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隻有杜吟兒和雲壽說了實話。陳婕妤卻雲他們是樂妃死黨。一時間,蘇妍百口莫辯。皇上陰沉著臉;他不愛蘇妍,卻為了帝王威儀,皇家體統厲聲喝問;蘇妍滿腹委屈說出了真相,卻實在不能取信於人。東方曉也聽出了漏洞,可是苦無證據也隻得進言曰:“聖上,如此隻好待那人落網再審明真相了。”皇上頷首命侍衛將蘇妍、吟兒、雲壽暫押大牢。
看著皇上一臉說不出什麼感覺的神色,東方曉破天荒似的開口雲:“聖上龍心不悅,是否到臣妾宮下小坐?”皇上看著她,料其必有所言,頷首允了。
回到綾綺殿屏退左右。逸然閑情皇上坐了,親自斟上茶來。曰:“皇上真的相信,樂妃會私藏男人?”皇上緩緩搖頭。逸然不解道:“那為什麼……”皇上舒了口氣雲:“朕不了解她,也不能確定她是否清白。”說著很平靜地飲了口茶。逸然道:“臣妾卻可以肯定,有人在陷害樂妃。”皇上微微一笑曰:“你不希望樂妃出事,是嗎?”東方曉看她的神色,大惑曰:“這時候,您還能笑得出來?”
皇上不慌不忙道:“方才你不是也聽到了,那男人麵對那麼多人,明知樂妃必定生死難料,為何不帶她私逃?卻留下一塊無所謂的玉佩?若果有私情,什麼時候不能送?卻偏偏在最不合適的時候交給這個有夫之婦?那將置樂妃於何地?一個在乎對方的人,會連這個也想不到?”東方曉聽著皇上的分析心中輕鬆了不少。雲:“如此,皇上為什麼說不了解她,不確定她是否清白呢?”皇上笑雲:“可是朕確實不了解她啊!不僅是她,連同玉淑妃、穆妃一幹人等,皆不了解。又怎麼知道她們是否會真心待朕哪?”東方曉聞言,微微冷笑曰:“是啊!曆代君王有幾個是了解他後妃的?”
皇上凝眸相視,癡癡地雲:“可是,朕真的很想了解你啊!”東方曉低頭不語。皇上欲牽之,東方曉避開了。皇上沉思著,緩緩曰:“逸然,再有幾個月皇兒就出生了,朕會依照和母後的約定;立你為後。可是我們就一直這麼……合適嗎?”東方曉咬著下唇一句話也沒有。皇上放下茶杯走過來曰:“我們歇了吧!”東方曉喚寧兒、桂兒進來侍候。逸然卸了釵環,琴娘她們早已收拾停當出去了。
東方曉來到床前,皇上幫著脫鞋.蓋被。皇上自己躺在床邊兒上。想伸手摟一摟自己的愛妃。東方曉翻身坐起躲向床裏,冷冷雲:“皇上,您過界了。”皇上隻好收回了手臂,掃興的舒了口氣,沒有說話。
東方曉挨著牆根兒坐著久久不語。皇上發出很沉的聲音雲:“朕這樣待你,就一絲兒也打動不了你的心麼?”東方曉依舊不語。
皇上有些不悅了,他不願意再等,想要用強的了。他一把扯過東方曉摟在懷裏,想要好好的親近一下。卻被東方曉的金龍逐日抵在胸前……劍已出鞘。皇上盛怒,卻沒有躲,冷笑雲:“朕給了你金龍逐日防身,你卻用來對付朕!好……很好,那你動手啊!”東方曉的手在顫抖,美目噙淚,幾乎是在求他,怯生生雲:“可不可以——隻盡忠……”皇上有些啼笑不得的樣子道:“你覺得:一個妻子,對丈夫盡忠是什麼樣子的?”他並無懼色,顯然吃定了東方曉不會弑君。仍有親近之意。
東方曉回劍橫於頸下,雲:“別逼我,我隻想做您的臣子……”皇上怒極,一把抓住劍鋒奪了過去,扔在地上。手掌上鮮血直流。寶劍落地聲驚動了門外的聶群等,就要往進闖……卻聞皇上怒喝:“不許進來。”門外的都不敢動了。
皇上什麼興致也沒了。東方曉取了塊兒帕子替皇上包紮。
這一次,皇上好好的坐著說話了。聲音沉而緩:“你知道麼,朕不缺臣子,朕隻希望你能愛朕,我們夫妻百手攜老。我們是夫妻啊!這……這很過分嗎?”東方曉已替皇上包好了,默默的下地,拾起金龍逐日,還鞘,遞相了皇上。
皇上很不悅道:“既給了你,就不會收回。我們已經是夫妻了,而且有了孩子,你——”他不再往下說了。東方曉低著頭,隻是流淚。皇上看著她,心中好痛。卻很平靜道:“算了。朕累了,還是依照當初的承諾,你放心睡吧!”東方曉在地上站著沒動。皇上道:“你還不上來休息?朕是皇帝,難道你要逼朕現在就回紫宸殿嗎?”東方曉隻好委委屈屈地上了床,緊緊地挨著牆躺下。皇上替她改了被子,自己躺著依然生著悶氣。
這一切卻落在了在櫃子裏藏身的蘇俊眼裏,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當今聖上和貴妃的夫妻是這樣做的。原來他不放心妹妹,又因天晚不便,隻好換了夜行衣蒙麵進宮。可是,一進宮,偏撞著合共上下抓刺客。那陷害樂妃的跑出來和蘇俊撞了個滿懷,自己忙著跳進暗處藏了。侍衛們,有的知道要抓的人穿著什麼衣服,有的不知道,眼前有一個“刺客”還能放過?蘇俊被追的一頭霧水,好在他的輕功是出了名的,轉了一圈兒,也不曉得跳進了哪個宮裏,瞅著侍衛們沒進來,剛要出去,就見門外來了一大幫人。隻好躲進了殿裏,這殿裏也隻有櫃子裏可藏身,便躲了進去。無巧不巧的看到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