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音拉著她道:“你就是太多心了,才這般辛苦。你我之間還要算得那麼清楚麼?”
東方曉勉強一笑雲:“理度如此,該守的還是要守的。”
這時琴韻進來道:“稟姑娘、姑爺,聶公公攜聖旨到了,現在正堂外。請全府上下前去接旨。”徐海音笑道:“你叫我什麼?”琴韻不解道:“姑爺啊!”海音從懷裏取出十兩白銀道:“這麼叫我的,你還是第一個。這個賞你買些花粉兒去。”琴韻接了銀兩笑道:“謝姑爺,謝姑爺。”
東方曉笑道:“唉——這銀子好掙,輕輕地便得了十兩銀子去。”海音拉著她道:“走啦,又在這裏感慨!聶公公還等著呢!”他們一同去接旨了。
在正廳內眾人皆在,逸然帥眾跪接聖旨。
聶群朗聲道:“逸然郡主謙遜溫良,輔弼社稷,朕遙感東方氏祖訓優良,子孫方能賢孝。特賜東方晴正三品左散騎常侍。其夫人柳氏正三品郡夫人,重起廟堂可立碑述傳,欽此。”逸然叩首道:“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方接了聖旨起身。
聶群又從懷裏取出一疊銀票道:“皇上特賜五千安靈費,另有二千兩做個舍粥場子,替夫人做些功德吧。”東方曉又謝了聖恩。聶群使了個眼色,去了無人處。逸然也跟了過去,聶群從袖管中取出另一道聖旨。
東方曉正要跪接。聶群忙道:“這道聖旨不是給你的。皇上料想東方旭日的家人必會煩求姑娘救人。姑娘若冷眼旁觀,恐對您名譽損傷,所以給了令叔父特赦。又恐姑娘痛心令尊昔日冤仇,所以這赦與不赦皆由姑娘定奪,您收好了。”
東方曉“哦。”了一聲,接過聖旨,藏於袖中。方道:“皇上近日可好?”聶群歎了聲曰:“還好。隻是掛念姑娘,有些食不知味。”逸然無語,良久又道:“皇上可曾寵幸過玉淑妃或樂妃娘娘?”聶群黯然搖頭。
逸然籲了一口氣雲:“如此,皇嗣何處?社稷堪憂啊?”捏群亦道:“誰說不是呢?”道罷要走。逸然忙道:“公公長途而來怎可不用些膳食便去呢?”聶群道:“如此便打擾了。”二人入內,聶群用了些膳食去了。
逸然、靖王、淩淩、海音商議了,全城貼了布告,設了粥場。
入夜時分,韓氏又來相謝。說是官府已不再跟東風旭日尋不自在了。還許了家人探視。東方曉便索性將那道恩旨給了她。韓氏感激涕零。當場許諾東方旭日放出後,著重孝來送兄嫂。
次日,東方旭日果然戴了重孝攜妻女同來,守在靈前。有了叔嬸的幫忙,指點。逸然等人輕便了許多。
三月初八,東方兩府白幡重孝鋪天蓋地。宗廟內東方晴,柳氏描了影像,設了供奉。
起靈時,本家、宗親、故友、沾邊的、不沾邊的、官府的、當差的都來相送。皆稱其隆重本府首數。更有甚者壽州太守竟送來一對孩童說來生祭。逸然忙製止道:“慢。容我問問。”來人停手。逸然見那小女孩年約八九歲,長得十分可愛,一身素服。神情十分驚懼。那小男孩也就五六歲,顯然不知什麼是生祭,隻是拉著姐姐撕鬧。
逸然伸手將小女孩拉了過去雲:“你叫什麼名字?父母在哪裏?”那小姑娘哭道:“我叫李雯,弟弟叫李霄。是保寧王的孫兒,孫女。爺爺和爹娘被棄市了。這剩下我和弟弟。我是被分過來做奴役的;弟弟被大將軍送給了太守做小廝的。我們兩個天天挨打,今天不打了,卻送來生祭。皇爺爺駕崩時我見過,知道生祭就是把人活埋了。或斬成幾截陪死人埋了。我怕……我怕……好姑姑您求求他們;我們就是受再多的罪,挨再多的打,也不要生祭。弟弟還那麼小,放過他吧!”說著抱住逸然哭了起來。小男孩也跟著哭了起來。
逸然聞言呆住了。可憐他們也是龍子龍孫人上之人,一夕之間卻變成了人下人,受盡艱難。大人犯罪,孩子,在此受難於心何忍?這時衙差過來拉他們去生祭。
一時情切,東方曉將姐弟二人攬在懷中。柳眉一挑雲:“住手。他們總是獲罪,皇上尚且能饒他們不死,你們憑什麼要將他們生祭?更何況他們是李氏子孫,縱然不再榮寵,誰敢如此作踐?”
那太守過來道:“郡主,他們可是您的仇家啊?這不也是為您出氣不是?”逸然道:“好既要與我出氣,把他們交給我,日後由我管理。我父母一世樂善,絕不會同意如此傷生害命!”那太守麵有難色,看來另有隱情。
靖王心知逸然素來心善,不願她不開心;這麼可愛的孩子若要生祭,也於心不忍。便道:“此事由本王做主,生祭一事作罷,他姐弟二人交由郡主管教。太守好意本王心領了。”
太守仍為難道:“這樣不好吧?”
靖王不悅道:“這樣不好?那麼當著李氏子孫的麵生祭本王的親侄兒、侄女,就好麼?你是在給本王難看麼?”那太守聞言嚇得連連作揖道:“下官怎敢?下官怎敢?王爺息怒,她們原是康慶王送給郡主的禮物。下官哪裏做得來主?”逸然聞言明白了康慶王的用意,曰:“即是康慶王的禮物,我自然會與他們說明。此事就不勞大人掛心了。”那太守方不語了。逸然便叫他們挨著自己跪了。葬禮繼續進行……
各項事畢,回到府裏已是掌燈時分。逸然並不以女仆身份看待他們。安排她們在自己房側的一間正房中休息。
這日在房中醒來,聽見有人在幹活。爬起來,卻見李雯趴在地上擦地,不懂事的李霄騎在身上。可憐李雯滿頭大汗地擦著,還得一邊哄著弟弟玩。
逸然過去拉起來道:“別擦了。姑姑不是叫你們來當下人的,這府裏不缺仆人。”誰料李雯跪下道:“姑姑別趕我們走。我會擦地,洗衣服,不要掙錢,隻要姑姑給口吃的,別叫我和弟弟凍著、餓著就好。我一定會……”逸然看著懂事的李雯,一把摟在懷裏道:“其實是姑姑害了你們全家,你不恨我麼?”
李雯抬起頭看著逸然道:“我知道爺爺和叔叔是犯了謀反大罪,我們才成了這樣的。叔叔殺了您的母親,姑姑還肯就我們。姑姑是大好人。我隻有比他們幹得更好,姑姑才會留下我們。我知道這裏是您和周姑姑掌事。周姑姑不愛見我們,我隻有求您了,留下我們吧!”
門首周淩淩也聽到了,雲:“那你們就留下吧。跟著你東方姑姑,好好學習詩文,刺繡。”李雯磕頭謝恩雲:“謝謝周姑姑,謝謝東方姑姑。弟弟長大了我一定會告訴他一切,叫他永遠記住兩位姑姑的恩德。”
淩淩把他們拉了起來。也覺得這姐弟倆很值得憐愛。又安排眾家人不的一下人看待。叫侍書、侍劍領了銀兩替他們做了幾件衣裳。下人們稱李雯為雯姑娘,稱霄兒做公子。從此隻管讀書認字,海音閑時也教他們些功夫。李雯很認真,也很勤奮,可是到底有限。李霄卻是塊好料,大凡看過的都能一樣做來。
離此不遠的一個小鎮趕集,很是熱鬧。東方晨露打扮得十分濃豔來邀海音趕集。
海音道:“多謝姑娘美意,在下處理完這裏的雜務就要返程了。著實沒空,姑娘還是另邀旁人吧?”轉身要走,被東方晨露攔住道:“不行。每次來請你,都不肯,給我說出個道理來。”許峰也毫不客氣道:“首先,徐某已訂了親事,不可以再招惹旁人。再次,姑娘如此不顧閨閣禮數,實在不像閨秀作為,所以你我永遠也不可能有所沾染。”
東方晨露急了曰:“那麼她呢?你怎麼就可以和東方曉出雙入對?她就比我淑德了麼?”徐海音冷笑道:“是。她就是我未過門兒的妻子。我們之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怎麼樣也不算違了閨訓。那麼你還要和她比麼?”東方晨露張口無言,惱羞成怒,和海音動起手來。打鬥聲驚動了家丁、婢女。立時報與了東方曉和周淩淩。靖王亦在內庭閑坐,聞訊過來,隻坐在廳前品茶觀鬥。
淩淩姊妹出來,見鬥得厲害,點手叫過墨雪耳語幾句。
墨雪出了門,不一刻請了韓氏夫人來。韓氏一見晨露氣得渾身發抖,喝道:“住手。”二人停了手。韓氏斥曰:“不知羞的東西,還不快回去。頭兩日才送了你伯母出門;你父尚在病中;你便穿得如此紅豔,還在你伯父家與客人動手,就不怕人笑話麼?”東方晨露這才低著頭走了。韓氏又向靖王夫妻賠了一通禮才走了。
靖王過來拍著海音肩頭笑雲:“如此你有得煩了。不過也好,也可拿來練手,功夫到不怕慌了!”
徐海音又好氣又好笑道:“去——讓你拿來練手,你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