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欲為何,你問我意欲為何?”君姬的聲音淒厲起來,如夜梟的啼哭陣陣刮擦著人的耳膜,“你讓我到國君麵前告趙氏兄弟謀反,以至趙氏滅族,你還問我意欲為何?”
我的心劇烈一抖,無法置信已無法形容我當時的心情,震驚和惶恐同時襲擊了我的感官。
不!是他?是他?
心若蛛網戰戰栗栗,緊握繩子的手指,不自覺地蒼白透明。
景煜的聲音淡漠如雪:“趙氏兄弟若不欺人太甚公主會恨他們?公主若不恨他們會告發他們?即使沒有我,公主會任其欺淩逼迫而隱忍不發?趙氏該不該滅族國君最為知曉,可不該滅族為何國君還要將其滅族?還要聽任屠氏推波助瀾痛下殺手?難道這些公主都要推到煜的頭上?煜何德何能能有如此影響力?說到底,公主不過是個引,有沒有我一樣是個引,有沒有你,滅族一樣會發生。”
“可它至少不會發生在現在,不會發生在我的手上!”女人的聲音哀婉悲切,如含了一把孤注一擲的劍,“是你,你讓我引來的惡魔,讓我失去了所有,我也要你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
景煜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這一笑,不僅把我給笑呆了,也讓君姬的聲音變了調:“你笑什麼?”
景煜道:“惡魔?對,國君、屠岸賈、欒家、還有那些因嫉恨趙氏兄弟而推波助瀾的大臣,他們手上都沾了趙氏的血,可公主為什麼不去找他們反而來找煜?”
景煜的語氣變得微諷挪揄起來:“是因為煜初來晉國根基未深,還是因為煜身後沒有強大的家族扶持?”接著便是有人起身的聲音,景煜淡笑的聲音不變,“公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沒有人要為你的內疚負責。”
君姬的聲音有些不穩:“你真的不擔心你的夫人?”
景煜:“我為何要擔心?要擔心,不也應該公主先擔心擔心自己麼?”話中隱含犀利,“說也奇怪,都到了如此地步,公主為何還對晉國戀戀不舍沒有去齊國投奔趙嬰齊?還是說,晉國有令公主更難割舍的人物?”
他的聲音笑意淡淡卻絲毫不令人感到愉悅:“聽說是趙家門客程嬰向屠岸賈告發了公主孩子的下落並親手把孩子交給屠岸賈的,可據煜所知,這位程嬰堪稱一位義士。當年,他冒著生命危險向晉國傳遞了敵人來侵的消息,得到趙盾賞識,做了趙家門客。且他是名醫士,醫者仁心,這樣的人突然做賣主求榮的事是不是很奇怪?而且聽說,事後程嬰就消失了,連榮也沒求,那他那麼做是為什麼呢?反常即為妖,公主說,這妖中會含有什麼文章呢?”
君姬的聲音早被景煜一連串縝密的分析衝擊得風雨飄搖顫顫巍巍:“你......你怎麼......你不可能......”
“我對晉國的家族鬥爭不感興趣,”景煜截口道,聲音複又變得淡漠,“對公主孩子的去向也毫不關心,現在,公主可以告訴我我夫人的下落了吧?”
片刻的沉寂。
君姬的聲音變得平穩起來:“聽說景大夫來晉國是因為你的夫人?”
沒有回答。
君姬:“你就不怕她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後,覺得你很可怕,從此心懷芥蒂?”
景煜傲然笑道:“她是我的人,她的一切所有,身家性命禍福榮辱全在我的掌中,公主覺得,我應不應該怕?”
她的一切所有,身家性命禍福榮辱全在我的掌中,全在我的掌中,全在我的掌中......
我再也聽不見其他,耳邊反反複複回旋的,都是他以輕慢傲然的語氣說出的這句話。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閉上眼,壓下自己的顫抖,一種冰雪貫心般的徹悟攫住了我,霎時,我隻感到冰涼透骨,痛徹心扉。
我被放出來得很快,快得連景煜也沒有想到,當他的身影出現在門外時,我已經在那裏候著了。
他看到我的時候,微微一愣,四目交接的瞬間,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微微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