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1 / 2)

她與歐陽俊並肩登上梯子,在找到自己的座位後她接過歐陽俊手中的箱子說道:“謝謝你。我們就此別過吧。”

歐陽俊卻是借著遞箱子的機會湊上前一步,用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你還記得那年除夕我問過你一個問題嗎,我問下輩子如果你認識我比認識石田早你會不會愛上我?我當時讓你好好想一想再答複我,現在我想要知道那個答案了。”

慕容婉不語,此時列車開車前的鈴聲已經拉響,列車員們催著送站的家屬盡快離開。歐陽俊催道:“告訴我好嗎,我很想知道答案。”

慕容婉歎了口氣,低聲說道:“下輩子的事情,還是到那時再回答吧。”歐陽俊輕輕搖了搖頭,再也不帶一絲拖遝徑直走下了車。慕容婉站在原地望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漸漸遠去後才從嘴裏緩緩吐出兩個字:“會的。”

列車漸漸遠去,歐陽俊站在站台上望著,直到車子在他的視線中化成一個小黑點,他卻是再也撐不住了,俯身劇烈的咳嗽著,一口口的鮮血也被他咳了出來浸紅了他的手帕,但此時來自內心深處的痛楚卻要比病痛的折磨讓他難受十倍。他一直在心中默默的重複這那句:“下輩子的事情,還是等那是再回答吧。”每重複上一次就會更讓他痛上十倍,直到他徹底失去了知覺昏了過去。

老人講完這個故事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黎明破曉之時,這個故事很長,她足足講述了一天,但我知道對於老人來說卻是她的一生。茶杯中的茶水早已涼透,老人卻依舊是端起飲下,甘之如蜜。她說那是來自家鄉的味道。她平時是不敢喝的,因為她怕憶起過往。

“那歐陽俊和陳伊柳後來都如何了呢?還有您提到的韓錦的那個孩子他們後來都怎麼樣了呢?”我不禁好奇的問道。

老人緩了緩,慢慢的說道:“解放之後,我通過電報多方打聽才知道歐陽俊在我走的那年的年底就已經病故了。組織當時把他調回延安就是因為他得了很重的病,我根據多方的描述覺得大概是肺癌吧。唉,他得了這麼重的病,我竟然不知道,他瞞的可真好啊。”

“如果您當時知道他生病了還會選擇出國嗎?”我打斷她問道。

老人想了想說道:“也許短時間內不會吧,或許我會勸他來美國治療。因為這裏的醫療水平到底是比國內好的多。唉,反正現在已經回不去了,也沒有那麼多如果了,我這一輩子經曆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了,現在老了倒是把這些都看開了。其實,死未嚐不是一種解脫呢。”

她歎了口氣又繼續說道:“伊柳也是個薄命之人。解放之後我們就恢複了聯係,定期有往來,歐陽俊的事情也多半是她替我打聽的。那時我就勸她來美國,她卻死活不肯,說現在新中國還處於百廢待興之時,有許多的事情需要她。後來國內鬧文革,她因為成份不好在批鬥的時候活活被紅衛兵打死了。她那時已經是中央的幹部了,但是那時實在是太亂了,唉,管你是多大的官隻要出身不好都照樣挨批,真是國之不幸啊。至於韓錦姐的孩子啊,除了來美國之前見過一麵就再也沒有見過了,現在也沒什麼聯係了。聽說在法國讀完了大學就執意要回國,現在應該在國內吧。但是具體怎樣我卻是不知道了。”老人頓了頓說又繼續說道:“孩子啊,這些故事我從未對人講過。今天對你說了,一方麵我不想讓我的這些經曆與黃土一起埋了,另一方麵我也想要告訴你,你若愛一個人就千萬不要錯過他,你們生在和平年代長在和平年代,不必向我一樣做出那樣的生死抉擇。所以我希望你珍惜你身邊的人,至少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老人說完這些話已是極累了,閉上眼睛不願再多言,不一會便有輕微的鼾聲響起。

我取過一條毛毯替老人蓋好,便也輕輕的退了出去。

那日聽完老人的講述後,我思考了很久,最後毅然決定與我的愛人結婚,因為我知道他就是那個對的人,是我需要珍惜的人。婚後的生活很幸福,我的丈夫也重新振作了起來,利用自己的專長在矽穀開設了自己的公司,現在已經是業界小有名氣的上市公司了。而我的家人也逐漸改變了對他的偏見,從最初的電話聯係到現在對他的接納也是對我當初的選擇的一種肯定。

但那日,也是我與老人最後一次見麵了。那日之後我因與母親賭氣很久沒有回那邊去了,再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我懷孕的時候了。聽母親說老人自那日後沒過多久就搬走了,聽說是搬去了療養院,房子也賣了出去。之後又過了差不多一年,母親告訴了我老人的死訊。附帶著的還有老人通過療養院寄給我的東西,我拆開包裹——裏麵是一件卡其色的風衣。我知道那件風衣與老人與石田都有著不解之緣。衣服上麵附著一張紙條,上麵工整的寫著一行小字:若要愛,請深愛。不要錯過那個對的人,goodluck!——慕容婉。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慕容婉這個名字,在我的心中她一直都是個堅強的果斷的有著大智大勇的女子。我雖然知道她就是我的鄰居,親切的低調的南屋姨,但是卻從內心中無法把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形象重合在一起。但此時,我卻真真的切切的感受到了兩個靈魂的重合,我站在樓道,眼望著南屋姨家門的方向,手指輕輕的撫過慕容婉的名字,心中即有激動又有些許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