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的光亮在黑乎乎陰暗的屋子裏尤其亮眼,那中年男人陡然瞪大了雙眼,眼睛直了直,可還是搖搖頭後退一步。
“您不必害怕。”赫連若畔牽起個溫溫柔柔的笑,徒手將銀子碾成數段,又一段段掰開,掰成碎銀的形狀。她做這個動作輕而易舉,看起來好像捏在手裏的是麵團,而不是貨真價實的銀子一樣。捏完了,赫連若畔再度將銀子遞到瞠目結舌的掌櫃麵前:“您看,碎了就不值錢了是嗎?那麼碎了之後,值什麼價?”
掌櫃的僵著身子瞪著那幾枚碎銀子。
他一家老小已經三天沒吃飽飯了,這才在今天鬥膽開了張,尋思著能兌換個什麼到黑市去賣,好給孩子老人換上幾口口糧。銀子……他有多久沒見過銀子了……
一錠整銀他是不敢要的,若是要了,不說會被官兵整個搜走,還會被抓去責問這銀子是哪裏來的。
不過碎銀……或許可以?
年景好的時候,或是運氣好的時候,他也能在黑市裏賣了東西獲得一枚綠豆大小的碎銀,而那枚碎銀夠他一家老小緊巴巴生活四五個月。可麵前的銀子……各個足有卵石大小,隻要一枚……隻要一枚,他們無需挨餓就能過上三五年,老母的病也有救了……
赫連若畔見他隻睚眥欲裂得盯著銀子,卻不動手。心念一轉,赫連若畔以為銀子太大,對方不好出手,又將其捏成小塊,捏成蠶豆似的扁圓狀:“這樣,可以嗎?”
掌櫃乍然反應過來,不住點頭:“可以可以,一定可以。”他一麵忙不住點頭,一麵從櫃台後麵跑出來,拿袖子在最近的破椅子上擦了擦,結巴道:“小,小姐請坐,您,您想問什麼盡管問,小的知無不言。”
他剛從後麵走出,赫連若畔和陳了恨齊齊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要經曆什麼樣的生活才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隻見粗麻布做的衣服下麵包裹著一具可以說隻剩下骨頭架子的身軀,單薄的好像旁人說話聲音稍稍大一點,就能將對方吹倒似的。幹柴似的指頭從袖子裏露出來,皮膚黏在骨頭上,令人毛骨悚然。
赫連若畔毫不懷疑,如果撩開他的衣服,一定能從他的皮膚下看到內髒的鼓動和血液流動。
因為,他實在太瘦了……
隨著驚訝而升騰的是蓬勃的怒火。這是瓊州,天地靈力枯竭的根源地,雖然可以預料這裏的困苦生活,卻沒有想到百姓的生活竟然困難到如此地步。
掌櫃掃幹淨凳子,身體晃了晃,扶著凳子就跪了下去,五體投地道:“多謝這位小姐救命,請小姐受我一拜,如果此次我一家老少能熬過去,我一定讓子孫後代世世代代給小姐供奉長生牌位。”
赫連若畔止住他的話,連忙過去扶他起來:“老伯無需如此,不過是舉手之勞,我實在當不起老伯這樣的大禮。”
赫連若畔此時根本無心計較他話裏熬過去的意思,按理說,這個地方雖然貧苦,就算有舉家餓死的,但這個掌櫃既然能保住祖輩的店鋪,想來還沒有到舉家餓死的程度,為何要用熬過去一詞。
因為赫連若畔和陳了恨都沒有注意,而且他們也想不到,掌櫃此時在心裏已經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當得起當得起。”掌櫃態度堅決得給赫連若畔扣頭,赫連若畔不敢用力拉扯,唯恐稍稍一用力這樣一個生命就要消失在她的手下,隻能任由對方不住行禮。
三跪九叩之禮是行給皇上的,可在這緊要關頭能救下他們一家的人,在掌櫃的心中就像皇帝一樣,當得起他的大禮。
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