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煜施的第一個生辰,我到廚房,偷偷給自己的饅頭沾了一大把白糖,算是給自己慶生,生活變得這樣辛苦,我居然也沒有覺得很傷感,我想我是真的變堅強了。
傍晚時分,他將我帶到花園的湖泊旁,問我的近況。
那時我已經懂事了許多,知道我沒有資格告訴他我的辛酸,所以隻簡單地說我正在努力適應,過得也挺好。
這時,有五彩的鳥群飛到水麵上,鳴叫著飛舞,組成各種好看有趣的隊形,看得我連連讚歎叫好。
他說這是他送我的生辰禮物,他清楚下人的生活,知道下人之間也有勾心鬥角的事,所以他不想送我貴重的東西給我引來不必要的爭端。
那時我感動得淚流滿麵,他不僅記得我的生辰,還能想得如此周全。
我想,我到底何德何能,叫他對我如此上心?
一日我又打翻了廚房剛做好的羹湯,老媽子惱火地當著整個廚房的麵,叫我跪在灶台邊,一邊狠狠用鍋鏟打我的頭,一邊威脅我說,若我再做錯事,便再也不必出入王爺房間了。
我害怕了,我害怕見不到東恒,害怕眼前不再出現那張幹淨俊朗的臉,害怕又要孤身一人。
我開始努力,努力將一切都做好。
後來我發現,隻要用心隻要忍耐,這些都很容易,而且隻要做得比老媽子更好,我甚至能日日待在他身邊。
所以最後,我成為了他的貼身侍女。
但並不是唯一。
我生得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可惜我沒有一張巧嘴,侍奉他時,與其她人相比總是顯得木訥笨拙,但我不願佯裝嬌媚動人去刻意討好他,這是我僅存的一點尊嚴。
一日,陛下進山狩獵,他作為二皇子自然是出席了,順道也將我及其她幾名侍女帶上。
獵場上,他提一把長弓躍上駿馬,英氣勃發,瀟灑自信,一時迷倒了眾多小姐郡主。我望著他與陛下並肩馳入森林裏,其他皇子將軍之輩隻能跟在他們身後,為他驕傲的同時,我亦很失落,我突然意識到,我這輩子或許隻能這樣看著他。
但我不後悔,因為自始至終都是我要跟著他的。
原本以為打獵需要很久,幾刻鍾不到,他卻突然回來了。
背上背著一個鮮血淋漓的少年,身後追逐的,是一隻紅了眼發狂的野獸。
“快跑!”他扯著嗓子朝人群大喊。
留下的多是女眷,她們或許一輩子都不曾見過這麼多血,當即便是尖叫著四散而去,士兵們倒是有秩序,一撥幫忙疏散,一撥前去幫助他擋住發狂的野獸。
但那豪豬一樣的野獸實在是強得過分,幾十名士兵幾下就被撂倒。
恐慌的人群之中,沒有人會在意我一個小小的侍女是不是安全離開,我一人在躁動的人群裏停下來,終究是控製不住自己,逆著人群跑了回去。
他看見我撿了一把劍跑回來,有驚訝,有慌張,更多的是憤怒。他說:“阮琪,你不要命了嗎?”
我說:“王爺,阮琪已經死過一次了,命在不在都一樣。”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後將背上的少年交給我,接過我手上的劍。
從小就聽說過,二皇子天賦異稟袍,是熠朝少有的修煉天才,一百多歲便到了禦靈境。
聽著他的傳說長大,等我侍奉他時,我也沒覺得修士與常人有什麼不同,有時也會想他這麼年輕,竟已經一百多歲了麼?
還有便是因修煉的原因,他至今也未娶妻生子,叫我暗自竊喜,覺得修仙還是有些好處的。
今日親眼見他施展身手才切身體會到,修士與我們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烏色的光宛如海浪似地一波波掀起,他從容不迫地踏在浪尖或進或退,禦空斬殺那頭豪豬,真是像傳說中的仙人一樣厲害!
他雖不是那個會用野草折玩具給我的大哥哥,但他和大哥哥一樣厲害。
後來我知道,那頭豪豬不是野獸,而是一種比野獸危險許多的妖獸,名為狂豬;而那個被這狂豬攻擊的少年,是熠朝的廢柴三皇子,東辰。
三皇子傷勢嚴重,躺了將近半年,他經常派人送些上好的療傷藥給他,有時還會親自去探望他。
他總是對人和藹可親,對這個三皇子更是打從心底的疼愛,我看得出來,三皇子也很感激他這個二哥的關懷。
以為日子會永遠這麼平靜地過下去,然而這樣的錯覺被打破,竟隻是一瞬間的事。
不知何時,他開始經常對月長歎,眉間是深深的憂鬱。
他在擔心什麼?
陛下前日在大臣麵前重重獎賞了他,幾天前三皇子也平安從煥金域回來了啊!
我問他,他隻是苦笑。
然後漸漸的,經常聽見第幾個皇子猝死王府,哪個公主意外墜井而死,某某大臣被發現貪汙受賄招致滿門抄斬。
煜施城彌漫開一股沉悶晦澀的意味著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