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雲初斟酌片刻,道:“若是大爺問起,你不需隱瞞,讓他不用擔心。近日大爺大太太出門,你給換上得力的人手,讓他們機靈些,避開是非。”
“是。”
“知會十二樓,做局套住聶家。”
“是。”
“容我再想想。”蔣雲初背著手,來回踱步。
聶家為梁王所用,梁王要打蔣家的主意。要蔣家的銀錢?要他成為他的爪牙?隻能是這些,他還沒入官場,要他的命也沒什麼用。
又多了一個需要長期防備的賊。
沒可能明麵上起衝突,那就也出個損招。
他在書案前落座,迅速寫就一封信,晾幹墨汁,收入信封,交給常興,“加急送到第九樓。”
“是!”常興謹慎地收起信件,疾步而去。
當日,聶祥的請帖又至,蔣雲橋不免問常興:“侯爺有沒有查他?”
常興遵照吩咐,如實相告。
蔣雲橋神色一凜,再看看手裏的請帖,黑了臉,“這是不是塊狗皮膏藥?”
常興不好接話,隻是把蔣雲初的安排複述一遍。
蔣雲橋目光微閃,“暫時不用。即日起我和大太太閉門謝客,我要病一陣子。”
很多年了,一直沒有喘息的時間,趁這機會守著媳婦兒偷閑躲懶,每日睡到日常三竿,也是一樁美事。
最重要的是,出門躲得過聶家,卻不見得躲得過梁王另外的爪牙,還是等雲初在家裏家外築起銅牆鐵壁之後,再如常行事的好。
聶家的請帖、拜帖連續送到蔣府,都被告知蔣雲橋臥病;登門探病,又被告知不宜見客。
聶祥與聶太太急得團團轉。如今他們隻是表麵光鮮,徒有個空架子,再不盡快搭上過得去的關係,被打回原形也未可知。
聶宛宛倒顯得很冷靜,“我們為什麼不去見臨江侯?”
聶祥搖頭歎氣,“他連話都懶得,又是個見死不救的,見了有什麼用?”一家人把事情翻來覆去地核實了很多遍,根本找不出漏洞,所以,隻能怪蔣雲初性情怪異。不是他不肯管閑事,蔣雲橋一定會救下宛宛。
“是人就有缺點,他時不時去賭坊豪賭,好賭的人,哪個不喜銀錢?”聶宛宛語氣篤定,“可以從這方麵下功夫。”
聶祥雙眼一亮,“當真?”
“千真萬確。”
“那你拿出個章程來。”
是日下午,父女兩個來到翎山書院,求見蔣雲初。門房的人曉得蔣雲初近日繁忙,常有人來找,從來不敢盤問,直接去傳話。
蔣雲初看到他們,微一頷首,轉身走到書院外,負手而立。
聶祥、聶宛宛恭恭敬敬行禮,雖覺這不是話的地方,也不敢提出異議。
蔣雲初問道:“何事?”
聶祥從身邊的仆人手裏接過一個錦匣,擺手示意退遠些,陪著笑道:“我們是來向侯爺賠罪的。那日您與令兄、令嫂賞臉到寒舍飲宴,中間卻出了事情,怠慢了貴客,一直心頭惴惴。”
他話的時候,聶宛宛偷眼打量蔣雲初。落水當日,她不敢張望,今日在此刻之前,也一直維持著低眉斂目的端莊儀態。這一看,便陷入片刻恍惚。
少年麵如冠玉,俊顏宛若畫中仙;身形頎長,挺拔如鬆,尋常道袍也被他襯得飄逸矜貴起來。清清冷冷的一個人,站在那裏,橫豎不似紅塵中人。
實實在在的驚豔之後,她生出自慚形穢之感,又因此惱火,想起了他對她落水不聞不問一事,又想起他好賭的事。皮相再好又有什麼用?是個隻認銀錢心腸冷酷的。也不知那才名是怎麼得來的,該不是學子們給山長情麵,有意捧誇吧?
思及此,她定一定神,上前半步,接話道:“那日全是妾身之過……”
蔣雲初直接忽略掉她和她的話,隻對聶祥道:“那日我兄長回到府中,便抱恙在身。他不舒坦,我心裏便也不舒坦。”
聶宛宛陷入前所未有的尷尬,但不顯端倪,退回原位,垂眸而立。
聶祥聞言,連連賠罪,奉上手裏的錦匣,“一點兒賠禮的心意,還請侯爺不要嫌棄。”想到裏麵的一疊銀票,肉疼得很。
蔣雲初淡聲道:“免了。”
“可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總要有所表示。”聶祥掛上殷切的笑,“我以前常去賭坊玩兒幾把,來到京城,聽侯爺偶爾也會光顧賭坊?”
“得空了就去,隻是不準何時得空。”
聶祥忙道:“我清閑得很,願意每日恭候侯爺前去,到了那裏,話總能方便些,您可是?”
蔣雲初心生笑意,想著這倒好,不用挖坑,聶祥自己就跳進來了。他似笑非笑的,沒話。
這就是默認了,聶祥將錦匣遞給聶宛宛,連連行禮道謝,喜滋滋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