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眼眸微微一動,歌兒嗎?輕輕笑開,“嗯,我雖然不是和尚,但我從大國寺來沒有打誑語,方丈說我塵緣未了,得閱盡了時間繁華才能擺脫紅塵的紛擾喧囂,遁入那空門之中。”
女孩點頭,似懂非懂,沒再說話。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男孩走到女孩身邊坐下,眼中似有漩渦,要將世間都一切卷入其中,萬劫不複,解脫不得。
“曾經,有一個女孩,她喊著金鑰匙出生,受盡了萬千的寵愛,似乎,沒有什麼是她得不到握不住的。”
“她也因此養成了自負的性子,高傲,張揚,肆無忌憚的享受著那些幸福。”
“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那麼一天,曾經唾手可得的幸福,會在咫尺天涯的距離,再也抓不住。”
“一夕之間,國破,家亡,山河蕭瑟,遍地白骨哀鴻,她終於長大,可惜代價太過沉重。”
“她認為自己的不思進取是一切悲劇的源頭,所以她瘋了一般的學兵法,學謀略,甚至是帝王心術,製衡,博弈。”
“在她擁有她所期待自己有的所有能力時,卻是茫然了,現在的她強大了,但又能挽回一些什麼呢?逝去的親人再也回不來。”
“她能做的,隻有製造另一個悲劇,讓更多想曾經的自己一樣的人醒過來,然後無止境的繼續著悲劇。”
“所以她選擇放棄了心中醞釀,操演過千百遍的複仇計劃,拋下了那些籌謀已久的財富和軍隊,遣散了所有想要為她肝腦塗地的部下,最後在山林之中收獲了最最平凡簡單的幸福,把這個問題與選擇繼續的留給了她的子孫後代。”
“時過境遷,或許是骨子裏還留存著她的仁心秉性的緣故,這份塵封的計劃逐漸被拋棄,曾經的悔恨不甘也逐漸消失不見,隻剩下天很藍,水很清的淡泊。”
“可是,總會有人不甘,不甘被放棄,不甘順從命運的選擇,帶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的理由,想要取回已經失去的東西,以此滿足所謂忠心。”
“你說,這些還有必要被記住嗎?”
女孩搖搖頭,頭腦有些沉重,睡意消減不去,“不應該啊。”
男孩低笑,是的,我也覺得不應該被記住呢!抱起已經沉沉睡去的女孩,看著那張睡顏清雅,心口某一處柔軟了下來,這樣一個日子,能遇到你,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呢!
“喂,我叫嶽樓安,別忘了,我還會來找你的。”
第二天,君楚秀醒來,是自己最最熟悉的閨房,一應擺設一如既往,沒來由的有些失望,昨天,禁地,湖水,小假和尚,還有那個故事,是夢麼?為何那般的真實。
“秀兒姐姐。”小孩甜糯的聲音響起,一個福娃娃就跳上了君楚秀的床,八爪魚一般抱緊了她。
“歌兒,你怎麼來了,不用去做功課嗎?小心皇祖父責罰你啊!”刮刮娃娃的小鼻頭,有些無奈的問道。
福娃娃雪眸中流光劃過,賊兮兮的湊到君楚秀耳邊,悄聲說道:“皇祖父現在忙得是個焦頭爛額,才沒空理會歌兒呢!秀兒姐姐,那個前朝留下的禁地被燒了,一把火,燒得那叫一個幹幹淨淨的,氣壞了好多個老大臣,不曉得多少人指著那地方鬧出些事來給自家謀些利益,現在可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嘍!”
微怔,君楚秀雖然沒有學太多的皇家心術,到底也是耳濡目染,一下想通了其中關節,抿抿嘴唇,昨天那個男孩子嗎?壯士斷腕,還是真的不願卷入,當真是幹脆,無論如何也嬴了喘息的時間。
“秀兒姐姐,秀兒姐姐,”看著君楚秀走神,君蘭歌拽著她的頭發絲不住的喚著,“我瞧見你昨天去了那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是誰燒去了那個地方?可惜了一宮風景如畫。”
君楚秀搖搖頭,抱住小孩,“姐姐不能說,別問了,乖乖的,你還小,別摻和進去。”
小孩一下就撅起了嘴,嘟囔道:“跟二師兄一個樣兒,都覺得我小,我不小了,皇祖父說了,我不能一直都是小孩子的,我必須很快很快的長大,這樣就可以去看爹爹還有娘親了。”
君楚秀一怔,聽著小孩的話,隻覺得心酸,是啊,像那個故事裏的女孩,豈不正是自己的一個寫照,什麼都不會不懂,隻會享受那些手邊的幸福,卻忘記了幸福也是有限度的,用完了,就沒有了。
自己可以天真下去,不必麵對那個女孩一般的命運,無非是因為有人替自己會了懂了。
眼前這個四歲的孩子都懂得付出才能收獲,自己卻不懂了多年,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用這孩子的童年換來的安寧。
眨眨幹澀無比的眼睛,輕歎,“嗯,歌兒要長大,秀兒姐姐也該長大了,以後姐姐會陪著你,學你所學,做你所做,不會留你一人,像皇兄一般,一直陪著你,做你背後的港灣。”
“好。”小孩似是有些累了,眼皮子耷拉著,輕輕地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