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君琉鈺抿了一口茶，閑閑地看著醒轉的嶽樓宸。
嶽樓宸又閉了閉眼，聲音沙啞，“他呢？”
君琉鈺輕笑，放了茶杯，眼神極具壓迫力，“哪個他？”
嶽樓宸抿住嘴唇，半晌才開了口，“君蘭歌。”
“君蘭歌呀？”君琉鈺笑得諷刺，“他的生死，與你何幹？陵陽侯！”
嶽樓宸聞言一臉灰敗，是啊，與他何幹？最先放手的人，是他自己呀！
情，是他棄了他，緣，是他避了他，現如今，喪龍鍾聲裏，他方明了了自己的真心，卻已是，回天無力，命運總喜歡作弄人，兜兜轉轉，竟是誰也逃不開。
“怎麼會？他……不該啊……”嶽樓宸咬緊牙關，感受著那份絞心之痛。
“不該？”君琉鈺將手中一匣子的信函放在桌案，“嶽樓宸，你可知這些年他過得是什麼生活？”
“十年前，常州織造叛亂，他奉皇命鎮壓，遭人暗算中了絕魂散，風瑾大師窮盡一生功力才將他從鬼門關拉回，餘毒未清，他又趕去朝華，心神俱損，而你，朝夕相處，你若多關心他一分，又怎會察覺不到他的煎熬？你卻一心你的籌謀，任他拖著病體為你籌劃為你征戰！”
“八年前，你又為了你的謀劃，六心鎖骨，逼的他逆運氣脈心血外溢，散盡一身功力，依靠著白石散活命，白石散是什麼東西啊，驕傲高貴如她，卻要用這種方式活著，這份煎熬你能體會幾分？”
“這五年，更是過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人都知清遠帝荒廢朝綱，荒淫驕奢，日日歌舞不停，朝政由我這個攝政王把控，可誰知有一個人忍受著毒性肆虐，大半時間處於昏睡混沌，猶是趁著清醒為這個皇朝籌謀，為清越鋪路，為嶽家為你正名！”
“嶽樓宸，清越登基，他的身世便不再是秘密，嶽家的秘密亦然，前朝皇裔，叛軍之首，憑什麼立世傳承？”
“嶽樓宸，他不欠嶽家什麼，更不欠你。”
“這是他給你留的信，還有，讓你來京的信是他寫的沒錯，但他沒有打算給你，是我私自做的主張，但我知道，這一個月他在等你，很努力的等你，但你終究來晚了。”
“嶽樓宸，他每個月都給你寫了信，都在這個匣子裏，你想看便看吧，不想看便燒了。”
“嶽樓宸，以後規矩些，沒有第二個君蘭歌護你保你了，清越雖是你的侄兒，但這一份親緣重不過江山社稷，帝業皇圖。”
“嶽樓宸，我與蘭歌雖得姬先生教導，但我自小所學便是輔政，而蘭歌雖將帝王策術學得通透，到底是存了逃離的心思，唯有清越，不論北戎十年，澤昀五年，他都是心無旁騖，無欲則剛，蘭歌那把大火焚了宮殿焚了自己，也焚了清越心底最後的柔軟，你，當心些，算是我對你最後的忠告。”
話落，君琉鈺大步離去，留下一室寂靜。
良久，嶽樓宸苦笑出聲，淚水鹹澀，澀滯心頭，緩緩起了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桌案前，緊緊盯著那個盒子，目光顫抖，遲遲抬不起手。
“噗”又是一口心血噴出，自嘲一笑，嶽樓宸啊嶽樓宸，你也有今天，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思及昔日的作為，隻覺可笑可悲，費盡心思想避開的，終於再看不見。
顫抖著手打開，取出最近的一封。
“輕寒，我走了，再也不見，一切，如你所願，惟願你今生安好。”
今生安好，真是一個奢侈的詞彙，小殺，沒了你，我如何安好？
慢慢看著，信不多，十來封，多是講的些小瑣事，平淡卻溫馨，突然很後悔，當初若未將話說得那般絕，是否就不會是今日光景？
慘笑一聲，小殺，少年相識，西疆驍雲的生死相依一路扶持，有笑有淚，還有那鎖骨鎖情八年逃避的掙紮，明明早已將彼此最美好的年華托付，卻偏偏還是錯過了，可笑我至今才明白，原來，沒了你，我也不再是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