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微微帶著些沙啞,可是卻好聽極了,我呆呆地側過身,他對著我笑的那一刻,我感覺酒館門前那株梨花都要開遍了。
整整一年,父親都未再為我說上任何一門親事,我便也跟著母親學了女紅看了女訓讀了女則。
母親說我們雖是小門小戶,可你父親是這方圓十裏最有名的教書先生,就算是做不了大家閨秀,做個小家碧玉也是很好的。
母親這輩子跟了我父親,我父親這輩子也隻娶了我母親一個,雖然我父親整日想著入朝為官,可待我母親卻是很好的。每個月掙了銀子,都要去上好的銀樓裏,為我母親細細的打磨一支珠釵,所以母親的首飾銀篦總是最多的。母親告訴我,這便是書中說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小的時候便總是對著銅鏡,偷偷的帶了我母親的發簪。我真羨慕父親對母親好,我真羨慕父親這輩子隻娶母親一個人。
我那個時候便在想我也要嫁給一個人,我嫁的那個人這輩子也隻能有我一個妻子,我們或許會有兩三個兒女,然後往後的四五年間繞著孩子打轉,餘下的六七十餘載我都同我的郎君攜手,走到最後成了真正的白頭偕老。
如此,多好。
到了我十六歲的時候,我父親聽聞還小了我兩歲的選房的表妹嫁給了一個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我父親聽到了這個喜訊,眉頭卻緊皺了起來,蹲坐在門檻前吹了一夜的冷風。
到了第二日,我一推開房門,便看到父親的臉,我的父親對我道,“我這個教書的心氣太高傲,不能允許我這麼優秀的女兒就此委屈的嫁了。”
可饒是我在優秀也終究不過是個啞巴。
於是,不到兩個月,我父親便又為我說了一門親事,那人是正四品順天府丞,年已二十有七。我就想著這人都二十七了還不曾娶妻呢?該不會是……有什麼難以言說的隱疾吧?
為此,我很是抗拒,這個我未曾謀麵的郎君足足的大了我將近一輪。正在我十分擔憂的時候,我的父親突然讓我好好的打扮一番,說那順天府丞要見我。
我對此很不能理解,我父親一向是頗為看重禮節的,我還未出閣便先同我未來的郎君見麵,何況我父親竟然沒有生氣。
於是我娘親好好的為我梳洗打扮了一番,還未我戴了一支我最喜歡的珠釵。我穿了一襲淡色的羅裙,那羅裙我央求著我娘親為我買,我娘親今次卻難得主動的為我買來了。
我隻感覺這個順天府丞可真的是不尋常,我一路上攥著我母親的手,我母親拍拍我的手,直言安慰我,“別緊張別緊張,那順天府丞的老爺,我之前有幸見過一麵,長的可俊俏了。”
我不是緊張他長的俊不俊俏,我緊張的是我不會開口說話,莫不是要遭了人家的嫌棄……
茶樓的小二帶著我上了二層的茶樓,隔著珠簾我便隱約間瞧見了有一身穿紫衫的貴公子,看起來頗為氣派。眉宇間都帶著些許的貴氣,眸子狹長,眼尾處微微的揚起,好看極了,好看的有些妖了。
我對著他施了禮,他手裏執著茶杯見到我,隨手指了指桌子對麵的凳子,“坐。”
我來之前,母親一再叮囑我不要失了身份,不要失了禮儀,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父親的麵子。所以我此刻很是小心,很是謹慎。
我剛接過那順天府丞遞給我的茶杯,卻又聽到他說,“我聽說祝姑娘不會說話。沒關係,祝姑娘聽我說就行了。”
他為自己斟滿了茶杯,不疾不徐的說道,“我今年二十有七,我那老父親總是催我成親抱孫子,從我十七歲催促到二十七歲,催了我足足有十年了。”
我端著茶杯靜靜的聽著,他又說,“我瞧著祝姑娘是個好姑娘,我便也就不隱瞞姑娘了。我若是想要成家現在便已經兒女成群了……隻是……”他的聲音壓低了幾聲,“我是個喜好男色的,有斷袖之癖。”
我拿著茶杯的手驀然一抖,抖得我的衣裳上都是茶水,他為我掏出了一方絲巾,“祝姑娘別激動,擦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