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那位自稱是我爹爹的漂亮叔叔,我問他,“你是我爹爹,可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呢?”
我有些委屈了,在那些日子裏,我被同堂的小夥伴嘲笑是個沒娘教沒爹愛的野孩子,可明明我不是啊……
白熒姑姑總是告訴我,我的娘親隻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等我長大就可以見到了,於是,我便拚了命的想要快點長大。我的爹爹卻從未出現過,我現在都長到了上私塾的年紀,才是第一次見到我的爹爹,我幼小的心靈即難過又委屈。
那位漂亮叔叔頓了頓,將我抱起溫柔的說,“是爹爹的錯,爹爹來晚了。”
我其實非常的想反駁,不要一口一個爹爹的,我還沒有同意呢,可是看到這位漂亮叔叔說話的時候臉側的梨渦若隱若現,就跟我的小梨渦一模一樣,我就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我悠悠的歎了口氣,看在小梨渦這麼像的份兒上,我還是暫且答應他吧。
我在他懷裏想著,有個爹爹的滋味兒真不錯啊……我能感覺到我的嘴巴要揚到天上去了。
爹爹很疼我,隻是哥哥從來都不給爹爹好臉子,比如今天爹爹端著自己親手做的點心放到我同哥哥麵前,頗為溫柔的對我們說,“斯年,長思,嚐一嚐我做的糕點。”
我對此頗為熱忱,拿起來就吃,每當這個時候爹爹就會對著我笑,我可喜歡看爹爹笑了呢,爹爹笑起來的時候漂亮極了。
哥哥對此的態度,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冷哼一聲說一句我不餓,扭頭就走了。
我對哥哥的行為舉止失望透頂了,我皺著眉頭看著哥哥遠去的身影,決心要找個好時間同他做一番嚴肅的交談。
有一次哥哥帶著我去沉黎嶺新開張的勾欄內聽戲曲,趁著小廝端茶倒水的時候,我抬頭問哥哥,“哥哥,為什麼其他的小夥伴沒來過這裏呢?”
我有一次去私塾裏,夫子講這個世間煙柳氣息最重的就在民間的坊市裏,人世的所有貪嗔癡念皆在裏麵,然後夫子繼續見到我們應當遠離貪嗔癡念,所以坊市這種看似熱鬧繁華實則不堪入目的地方還是少去為妙。
我又不明白了,於是我舉手對著夫子說,“可是我哥哥經常帶著我去嶺下的歌坊聽唱曲的呢,那曲子很好聽。我哥哥說這是陽春白雪。”
夫子氣的胡子都顫抖了,拿著經書的手抖啊抖,抖啊抖,對著我訓斥到,“坊間的民曲小調皆是些下裏巴人上不得台麵的曲子,什麼陽春白雪?簡直是有辱斯文!”
於是,我又不明白了,我又秉承著追問問題的精神問夫子,“那什麼曲子就可以被稱為陽春白雪了呢?”
夫子驀地一頓,白花花的胡子都一顫一顫的,半晌他說不上話來,直接拂袖而去。我深深的覺的其實夫子也沒有聽過多麼高尚的曲子,隻是教導我們要聽些高尚的曲子罷了。
對於夫子的離開,我很無奈,同伴們又可以及早的下學堂了。於是,我在他們心目中的影子又高尚了幾分。
哥哥聽到我突如其來的問題頓了良久,才頗為義正言辭的告訴我,“大概是我們太高尚了。”
對此,我點點頭,覺的哥哥說的很有道理。
恰逢勾欄內,青牆花磚,桃瓣輕如翦,正飛綿作雪,落紅成霰。
那頭戴花鈿,身著淺衣的香君手捧著紅絲硯,花燭下索詩篇。一行行寫下鴛鴦券。(我這一段選自孔尚任《桃花扇》ω)
看到這裏時,我看不懂什麼意思,可能是我太年幼的緣故,我倒也隻是覺得這一場戲曲排景布置的很不錯。
我在轉頭去看哥哥的時候,卻見哥哥的眼眶微紅,有些濕潤。我不能明白,我又將眸光轉向幕台處,那處卻早就已經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