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傲慢地點頭,從最邊上起,一個個挑挑揀揀地看過去。
女孩們的眼睛好似被點燃的豆油燈,一盞盞的亮起,再一盞盞的熄滅。
“就這個還不錯。”小姐的腳步最終停在了木著臉的女孩麵前。
“打哪兒來的?”小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青州。”
“家人呢?”
女孩幹澀的眼珠動了動,啞聲道:“遭匪患,死了。”
小姐點點頭,又問:“叫什麼?多大了?”
“二丫……九歲了……”
“二丫?這算什麼名字?”小姐扭頭看了一圈,將視線定格在販夫手裏的黃銅鈴上,“改個,叫玲兒吧。”
販夫喜出望外,忙叫她道:“還愣著做什麼!磕頭啊!這位今後就是你的主子了!”
女孩呆呆地愣了一刻,才慢慢俯身,將額頭緊緊貼在了地上。
馬車很大,走的也很穩,明明是暮春節氣,車廂裏卻透著股森涼的冷意。但,即便如此,也比露天的地上舒服得太多。
簾外,清脆的鈴聲依舊在響。
新任的小主子神氣十足地衝著她喊:“玲兒!你今後就是我的丫鬟,隻準聽我的話,讓你做什麼便做什麼,聽見了麼?”
女孩慌忙抹掉嘴上的餅渣,在車裏將頭磕得震天作響。
新主人滿意地點點頭,新奇地掀起窗簾,觀看這座陌生的縣城中,與北方完全不同的風土。
女孩偷偷地伸長脖子,將幹硬的餅團咽進肚中。食物帶來的滿足感,終於將她心中的空洞填補了稍許。
今後也許會好起來。
女孩心想。
雖然她真的很不喜歡這個新名字,但是,隻要能活下去,能稍微有些尊嚴的活下去,她就沒有白吃這些苦。
清風吹起搖蕩的車簾,身後的路途又一次被塵土鋪滿。
遙遠的北方,青山疊影,天際蒼黃。
爹,娘,大哥,小妹。女孩倚著車壁,眼中映出一座種有棗樹的農家小院。青綠的瓦頂,朱紅的小窗,還有幾張笑得開懷的,熟悉的人臉。
要是能有來世,我一定……
“一定……”
猩紅的鮮血從口中湧出。
女孩雙眼大張,似乎看到了兩扇貼著對聯,塗著黑漆的古舊木門,在麵前吱呀一聲打開。棗樹溢著花香,還有蜂兒來回地采蜜,北方幹燥的春風,攜著山野特有的芳草鮮味,溫柔地吹拂過臉龐。
“二丫。”
二丫。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