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其餘十來家商賈的意外,東都有人也在暗中查訪,很快就能查出是誰動的手腳,難免不會波及裴家。”謝侍郎與他裴家走的近不是秘密,那幫言官若揪著這件事不放,裴家也一定跟著遭殃。
裴炎的眉深深皺了起來,一攤子爛事,謝衛行果然是個蠢材,也難怪在戶部侍郎位置上一坐二十來年都沒能再進一步。
“查出是誰在背後推動此事,想辦法將那十幾家商賈封口,實在不行,就讓他們永遠說不出來話。”裴炎揉了揉眉心,語氣冷冽的一一交代著。
他來不僅是為了謝侍郎的事,還有那件往事,雖然不知道為何父親會那麼在意,但既然關係到裴家榮辱,他定然不會讓父親失望。
“還有,明日安排下,我要去拜訪許相。”他是不大喜歡這個以攀附武後上位的許敬宗,可如今這事恐怕也隻能找他,畢竟謝侍郎這些年的貪墨他可沒少拿。
裴長鈞應了一聲,遲疑了片刻又道,“傳言頤王之死也與這些商賈有關,但不知道中間到底有什麼關係,武後已經發下口諭準許頤修郡主協助大理寺細查。”
裴炎詫異的看向裴長鈞,隨即皺眉沉默起來,武後當政,竟然讓一女子協助大理寺辦案,簡直是荒唐胡鬧。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前陣子城中道士煉丹殺人那案子也是頤修郡主與宜章郡王協助大理寺偵破,在帝後麵前很是得臉。”裴長鈞想起那日隨手拿出珍貴珠釵送人的女子,一身氣度不凡,和傳聞中有些不符。
裴家大宅內兩人心思沉重,頤王府東院卻一掃前幾日的陰鬱,玉長情盤腿坐在暖閣中的絨毯上,這是從波斯帶回來的,在大唐還不多見,冬日裏坐在上麵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主子,你就這麼截了虞娘的東西,真的好嗎?”這毯子可是人家送給謝都知的,謝都知又轉手送給了虞娘,可虞娘還沒摸上一把,已經被自家主子給偷了回來。
想起去悅榕樓傳話的小廝回來描述的話語,苗兒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虞娘那般風姿卓越媚骨天成的女子生起氣來,竟然會那般可怕。
“沒事沒事,虞娘那裏四季如春,定然不需要這個,我正好幫幫她,免得暴殄天物了。”玉長情一臉笑意的摸了摸柔然的毯子,心裏卻想著今日看到的裴炎。
那人一身貴氣渾然天成,不愧為百年大族教養出來的貴公子,隻是眼中厲色略顯淩厲,是個不好招惹的人。
她又想起裴長鈞和裴長風兩人,雖然一個是裴氏西眷房,一個是洗馬裴家,但都同樣氣度非凡引人注目。
“主子,何岩今天來過,留了一句話,嚴霜結野草,枯悴未遽央。”苗兒一字一句說出來,完全不懂這兩句詩是什麼意思,眨巴著眼睛等著玉長情解惑。
玉長情則是一愣,隨即眯起眼睛,遮住了某種一閃而過的精光,李修遠這麼快就查到了蛛絲馬跡,那……
靜了片刻,玉長情側頭看向窗外,低聲吟道,“榮華難久居,盛衰不可量。昔為三春蕖,今作秋蓮房。嚴霜結野草,枯悴未遽央。日月有環周,我去不再陽。眷眷往昔時,憶此斷人腸。”
一首詩念完,玉長情似笑非笑的解釋道,“此乃東晉名家陶淵明所做,是一首感慨世事無常的詩,何岩留得那句則是想告訴我,證據幾乎被銷毀殆盡,但卻仍有疏漏。”
原句那意思是:嚴霜積於野草上,使其枯萎卻未凋喪。
玉長情嘴角上揚,可不就是李修遠想告訴她,雖然線索證據難尋,但到底還是有疏漏,他們已經找到了蛛絲馬跡,隻待時機成熟。
“哦,苗兒明白了。”苗兒恍然大悟,心裏想著何岩這人怎麼這麼迂腐,幹脆直接說找到證據不就解了,還弄這些彎彎繞繞。
第二日一早,帝後早朝便提及頤王暴斃之事,明旨令大理寺一定徹查,謀害皇帝親封異姓王,乃是誅九族的大罪。
早朝一過,此事便傳遍整個東都,但卻沒有一道聲音指向玉長情,裴炎心中暗自思索,這頤修郡主果然好手段。
她大概從踏出頤王府大門開始就算計好了,此事斷然不會栽到她身上,徐王那位好女兒,竟然連一個女娃都鬥不過,看來這十幾年的王府生活讓她安逸太久了,連腦子都愚笨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