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1軒轅文昊笑道,看向自己兒子,認真道:“修兒,你可曾聽清楚?”
“兒臣聽清楚了!謝父皇!”軒轅修博也是一愣,在聽到那抹淡雅的嗓音時輕微一愣神,隨即回過神來。聽到軒轅文昊的問話,忙應下,臉上已經揚著淡淡的一抹笑了。
軒轅文昊終於從禮官那邊拿過那用大紅綢布係著的禮盒,十分慎重地遞給軒轅修博,淡聲說道:“這是父皇送給你們的新婚禮物!日後,你就是大人了,夫妻二人要相敬如賓,和和睦睦1
“謝父皇!”
“謝父皇1
軒轅文昊輕輕一點頭,一抬手:“去你母妃那邊叩拜吧!朕,在這裏,等著你們回來給朕敬酒!”
新人在禮官的張羅下,從聖德殿離開。
軒轅文昊笑著一揚手:“賜坐!酒宴都給擺上,就等新人一回來,我們就開喜宴了!”
他帶著洛兒走了過來,看向夏卿淩,又看看蕭慕灃,笑道:“我國的婚宴,相較起來,多些繁瑣禮節。侯爺和四皇子殿下,可會看得無趣?”
他又低聲說了幾句,完全是一個長輩對待晚輩的姿態和他們說著話。一會兒看著雪芊芊恭喜她有個乖巧的兒子,一會兒又看向蕭慕灃笑問道可有心儀之人。那狀態十足的放鬆,麵色也帶著些許紅潤,全然不似當初雪芊芊初見他時的那抹疲憊感。
似乎……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雪芊芊心裏感慨,低垂著眼剛好看到洛兒晃著手腕上的鐲子聽著鈴鐺作響,笑得歡快。那鈴鐺聲顯然也吸引了正說著話的軒轅文昊,他笑著輕晃洛兒那隻被他握著的手臂,同樣的清脆鈴聲。
雪芊芊不由得看向站離自己一步之遠的南宮琰。他把洛兒送到自己的身邊,真好!至少,她的父皇,為此十分快樂!
南宮琰沉默地迎向她的目光,轉瞬間就將她的目光緊緊攫住,不肯放開。
宮女已經穿梭行裏,端著各式各樣的宮膳散落各處。一身桃粉的宮裙,腰間係著一色的大紅帶子,看起來十分喜慶。她們先行禮,再上菜。步履輕輕,不驚擾任何人。
所有人都退回原處,攜了妻子一同入席。
這個時候,殿外又是一聲朗朗音,喊道:“大皇子殿下,皇子妃到!”
有了軒轅文昊的旨意,眾人都端坐原處,沒有人出來行禮。靜默看著那一對新人走進殿中。
仍舊是先前的那身禮服,新娘嫁衣紅豔,頭上的蓋頭已經掀去了,妍麗的容貌展現在眾人的麵前。柳黛輕拂,眼眸含情,兩頰略施薄粉,仍掩不住那紅暈透出,紅唇不點而紅。步子邁得不大,但裙擺輕巧移動,如弱風吹動,卻一點也不落後身邊走著的軒轅修博。
軒轅文昊笑著點頭,太師家卻是養了個好孫女啊!
他們兩人與軒轅文昊同坐上位。
軒轅文昊笑道:“修兒,倩兒,你們倆先敬在座的一杯吧1
兩人領命站起身來,手裏各自端著一杯酒。軒轅修博朗聲道:“今日,謝謝諸位參加我們的婚宴!在這裏,敬諸位一杯!”他仰頭一口喝掉杯中的酒,酒杯一揚,已經空掉了。轉過眼眸,卻見林傛倩正小口酌飲著,嗓音一柔,話語已經吐出:“少喝點!給我!”
林傛倩臉一紅,差點嗆到,聽話地將手裏的杯子遞給他。看著他又是一口喝盡,心裏酸酸楚楚中,似乎又冒出一股子甜膩來。
軒轅文昊在一旁看得清楚,臉上露出笑,舉起象牙箸去給洛兒夾菜,一邊開口說道:“小老虎應該愛吃肉的吧?”
那塊肉剛放進洛兒麵前的小碟子上,軒轅文昊的手猛的一抖,臉色一白,隻覺得胸口泛起一抹痛意,迅速傳至全身。手上一軟,那象牙箸已經從手裏落下,“磬磬”兩聲砸在那小碟子上,各自敲出一個小缺口。
殿內這時已經奏起了樂來,下邊席間的臣子都沒有注意到這聲響。正和夏卿淩那邊敬著酒的軒轅修博和林傛倩卻是聽到了,忙看眼過來。軒轅修博心裏一慌,直覺自己做錯了什麼,正要開口詢問,卻見軒轅文昊淡淡一擺手,跟個沒事人一樣,說了句:“老了,拿什麼都手滑!”一邊又笑吟吟地將自己麵前的碟子換到洛兒麵前。
雪芊芊和南宮琰靜默互看了一眼,心裏同時覺得有些奇怪。剛才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敬酒的新人身上,也隻是聽到聲響看過去的。眼見,洛兒圓咕嚕的眼睛轉動著,卻十分斯文地夾著菜吃,這才放了心。
軒轅修博也顧不得其他了,和夏卿淩那邊敬了酒,就轉而回席,低聲問道:“父皇,可是身子不適?”
軒轅文昊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擔心。一手指指那邊坐著的蕭慕灃,開口道:“該去敬敬四皇子了1
軒轅修博之前心裏湧起的恐慌,這個時候更甚!他靜靜一抬眼看了蕭慕灃一眼,後者正自斟自飲,渾然不覺。他暗自咬牙,突然覺得現在的一切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如果選錯,也許就是一輩子的悔恨!
林傛倩已經拿過他手裏的杯子斟滿酒,又給自己的酒杯裏斟滿,然後將一杯遞到他麵前,輕聲提醒:“夫君,我們敬父皇一杯吧1
天意!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軒轅修博暗自咬牙,接過酒杯。既然上天已經為他選好了,那麼他不過是順天而已!他恭敬地將酒杯舉過頭頂,沉聲道:“父皇,兒臣敬你一杯!”他抬起臉,就見端坐在那邊的人笑著點了頭,果真端起他麵前的那杯酒,和他的輕輕一碰。
“磬1
杯壁相接的清脆聲響起,軒轅修博將酒杯端到自己唇邊,慢慢飲盡。看著那明黃的袖子輕輕一晃,坐在上位中間的那人也在他的對麵,端起酒送到了唇邊,一點一點飲得慎重。
接下來,會是淋漓的鮮血吧……
軒轅修博腦子驀然浮現一個血淋淋的畫麵,年幼的自己,在一位常去的妃嬪宮殿裏玩耍,吃了一塊糕點,隨即心痛如絞,噴出一口血的時候,就是那樣紅豔豔的一片……
而今,這個昨夜還在跟著自己喝酒的人,很快,也會在紅豔豔的血光中倒下……就像,當年幼小的自己!
果然,他才剛放下酒杯,就見那人手中的杯子一鬆,直接落到桌麵上。
軒轅文昊一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胸口,低低哼了一聲。喉間不斷湧出的血腥讓他來不及掩飾,隻能直覺地一手攬住身邊正仰頭看著自己的小老虎,將他按向自己的懷裏。然後再也忍不住,微側過身子,嘴一張,噴出滿口的血汙來!
鮮紅的血霧隨即變成點點血滴濺在地上,一邊站著的禮官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住了,一時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軒轅修博卻在那點滴的血點子因了軒轅文昊強忍著側身,沒有一點血汙沾染上他的禮服。他的手一顫,一抬一甩,寬大的衣袖已經帶著那酒杯猛地摔向地麵。
酒杯摔得粉碎。這一聲響,也驚得下麵坐著的眾人齊齊看過來,隨即在軒轅修博大吼中白了臉色。
“傳禦醫!快傳禦醫1
雪芊芊一下子站了起來,動作過猛,帶倒了桌麵上的酒壺。酒液迅速從傾倒的壺嘴裏流了出來,滴答滴答順著案沿滴在地上。
雪芊芊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跟著那酒一樣的節奏,一下一下跳得緩慢。她惶惶不安地想要繞過案席走出去,卻被南宮琰一把摟祝眾人的目光都放在正上方,沒有人發現他們這個小小的動作。她的手被人輕輕握著,一下一下地輕輕捏著,那個低沉的嗓音傳到她耳裏:“別怕1
一語道破了她的恐慌。
雪芊芊的神智有些清醒,立刻明白這個時候他們誰也不適合上前。父皇生死不定,而她現在的身份卻是北齊國的侯爺夫人,而非是南齊國的帝女!為避嫌疑,她隻能強捺住上前探望的衝動站在這裏,一動不動。這個時候,除了禦醫,隻有……
她隨即看向與自己隔了段距離的舒恒月。
舒恒月之前與舒丞相、舒牧天同席而坐,這個時候迅速地跑上前,一見被軒轅文昊的模樣當場驚祝手一探出,就要去摸他的脈搏,卻被人一把抓祝
軒轅修博麵色不虞,卻帶著極度隱忍的怒火,待看清是他,也知道舒恒月曆來擅長醫術,這才放開了手:“快救父皇!”
舒恒月一把脈,細細一感受,整個人麵色大變。相較剛才的吃驚,這個時候已經是整個人被震懾住了!他一把推開軒轅修博,順手將被軒轅文昊護住的洛兒扔給軒轅修博,隨即叫道:“退開!所有人都退開!不許碰到陛下嘔出的血液,不許替陛下拭汗1
軒轅修博絲毫不在意是誰把他懷裏的小老虎抱走的,瞪著一雙紅豔看著舒恒月,先前婚禮上的謙謙君子已然失控。他沉著臉問出來:“父皇怎麼了?”
舒恒月沒空在意他的陰沉,眼下他的心裏已經是大亂了。怎麼會,怎麼可能會是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場合……
他快速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就要喂給昏迷的軒轅文昊,卻被軒轅修博擋住。當下也顧不得什麼,低聲吼道:“大皇子,你若是再阻攔,陛下就會……”太沒有說完,因為那隻捉住自己的手已經一鬆。
軒轅修博的嗓子低啞:“舒恒月,若是父皇有什麼事,你第一個給他陪葬1他說出的威脅明明那麼可怕,但卻自覺震懾不了任何人。他的手輕輕發顫,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若是父皇真的……那麼,自己應該第一個給他陪葬!
天意!他怎麼會以為那是天意呢!
在父皇噴出那一層血霧的時候,他就後悔了。他不該敬那一杯酒,他不該!他忘了,他居然忘記了,給他提示的那人是誰!
軒轅修博狠狠看向立在一邊,整張臉都慘白著的林傛倩,滿腔的恨意洶湧而來。他是昏了頭了嗎?站在他身邊的這個女人,可是林太師家的小姐!她,自然是奉了她祖父的命令而來的……
他不禁想起之前自己跪在母妃寢宮行禮,母妃嘴角的那抹笑容還有最後她說的那一句話。母妃她,是不是也知道……是不是,也讚成?
他思緒混亂不堪,茫茫然回頭看著舒恒月用著不知從哪裏抓來的白手帕,正給蒼白著臉的父皇擦著麵上的血汙。他伸出手,輕聲道:“我來!”
舒恒月一時停下動作,過了半響,才低聲道:“殿下,陛下是中了毒才……此毒一碰就會滲入體內1
耳邊壓抑著的一聲低呼,軒轅修博似乎沒有聽到,固執地攤著手,直到舒恒月將手帕放到他手上,才慢慢動作著,輕輕給軒轅文昊擦著。他此時若是一個回頭,就能看到夏卿淩正站在一邊,麵色沉吟著看著這一切。雪芊芊身子微抖,整個人都依向了身邊的南宮琰。南宮琰一手抱著驚嚇不止的洛兒,一手捂住洛兒的眼不讓他看,目光卻柔柔罩著她。
舒恒月站起身來,第一眼就是看向雪芊芊。眼見她現在的模樣,心裏當下就是一沉。目光一收,環視殿內都驚嚇住的眾人,冷著嗓音開口:“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不能出這個殿外!陛下乃是中毒,下毒之人到底是誰必須查清楚1他看向一邊站著的舒牧天,緩緩一行禮,恭聲道:“舒將軍,煩勞你到殿外召來侍衛軍,把守在殿外各出口1
他身為此次婚宴的總管人,他的命令當然沒有人敢違背。他又出聲道:“現在,所有人不得再碰桌上任何膳食或酒水。所有人,必須經過檢查才可以移到偏殿呆著!還請林太師和舒丞相主持!”
林太師和舒丞相都應了下來。
舒恒月想了想,旋身走到一邊的香爐前,靜靜吸了一口氣,臉上一僵。再回過身來時,淡聲吩咐道:“來人,把香爐裏的香料清出來!”
他目光沉沉看向仍舊昏迷著的軒轅文昊,眼一瞥,對上軒轅修博的眼,頓了頓,開口:“陛下所中的毒,是從香料中散發出來的1
午後一刻,陽光正猛烈,卻已經失了過往的直射的威力了。透過雲層被削弱不少的光線,這時候已經多了一些秋的柔意了。
龍行宮裏氣氛慘淡,晦明半參的大殿裏,層層籠籠的明黃色厚綢布擋住了大半的光線。明明外頭是陽光明媚,一走到這裏卻覺得寒氣陡升,包圍住周身的都是那隱隱晦晦的斑駁光影,讓人心裏直覺不舒服。
軒轅文昊此時靜靜地躺在龍床上,身上隻著明黃的裏衣,輕柔的羽被蓋到胸口,被脫下來的染上斑斑血跡的龍袍被收在一邊。被急召過來的禦醫此時就在龍床前商量著,隱約可見他們臉上的恐慌。
軒轅修博一走進來,一眼就看到臉色煞白躺在那裏的人。他目光一轉,在看到禦醫們的神色時,心裏大驚,不由得抬高了聲音叱問道:“為父皇診治得怎麼樣了?”
禦醫們連忙行禮,回稟道:“皇上龍體原本就欠安,這一次中毒,雖然很快就解了,但毒性過猛,十分傷身。臣等隻能開出藥方,讓皇上慢慢調養。也許調養得好了,就能……”
軒轅修博眼中冷光乍迸,冷聲斥道:“那還留在這裏做什麼?父皇若是還沒有醒過來,你們就拿腦袋來見1
“是!是!”禦醫們接連行禮,退了出去。
軒轅修博眼見龍床這邊一點光亮都照不到,十分的陰涼,心裏一陣惱火,走了幾步出了內殿,揚聲罵道:“都是怎麼伺候的?父皇的寢殿,你們都不知道把那些綢布收攏嗎?去拿來火盆,再瀆職,嚴懲不貸1
很快,嚇白了臉的宮娥太監就將寢殿裏打理起來,光線進來,整個內殿都亮堂起來,讓人的心裏也舒服了不少。軒轅修博跪在龍床邊,看著龍床上躺著的人,低低叫了一聲“父皇”。那人沒有一定動靜。蠟白的唇瓣,梨渦現在看起來隻是淺淺的兩道彎印在臉頰上,雙眼緊閉,眼角抽出一摺一摺的眼紋。鬢角參白,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周身沒有一些生氣……
“父皇……”
宮娥將火盆抬了進來,軒轅修博眼角一掃,吩咐道:“抬近些!”
一隻手抓起放在龍被上的那略帶老態的手,涼意從那手裏無止境地傳了過來。軒轅修博輕輕一合眼,吐出這一個時辰裏心裏反反複複回響的那句話。
“父皇,是……兒臣的錯!”
若不是他敬的那一杯酒,父皇也不會……他明明就知道,那一杯酒的功效,卻還是……
軒轅修博將龍床上的人攏好被子,一步一步走出了內殿。
龍行宮,在他未成人前,從未進來過的地方。他知道父皇就住在這裏,但從未被允許過進來。那年月,父皇似乎忘記了還有他這樣一個兒子的存在。父皇每日都會去早朝,父皇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似乎從來沒有想過看他一眼。他一連幾年的時間,每天早早起來,站在宮道上,看著那明黃的袍子從自己麵前走過。
父皇甚至忘記了替他安排伴讀和武師。父皇忘記了他的生辰,也忘記了許多人的生辰。所以,在他的印象裏,宮裏難得會舉辦什麼宮宴。十來年間,這裏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
在他十來歲那年,他碰上了大禍。一度,生死徘徊。母妃抱著他跪在龍行宮外一直哭,卻沒有哭來那份賞賜。他也因此,痛到不能忍的地步,發狂一樣在自己的寢宮裏自殘。
恨,也是在那個時候種下的!
他一改原先懦弱的性子,連母妃也看不透他。他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該做什麼、要做什麼、必須做什麼,他越來越清醒。那些年月,他每一天都過得痛苦十分。他忍受著身體裏莫名的痛意,就算痛到極致了,也緊咬牙關,不肯哼出一個聲音。漸漸地,連母妃都已經忘了,他曾經深重劇毒,還沒有解。
他也終於開始認清事實,這個世界,即使是親如父母的人,也不一定能全心全意心係於你。人活到這個份上,可以算是十分丟臉的吧!他誰也不求,憑借他堂堂一國唯一皇子的身份,他要什麼會不得?人心,他可以籠絡。人脈,他可以找尋。甚至那一年,他也終於找尋到救自己的藥,再也不用寄望於他的父皇能賜藥給他!
人,除了靠自己,還能寄望於誰?
所以,他一心要登上至高的皇位。他不允許有一點意外出現!突然間,冒出了一個妹妹,沒有關係,隻要她死,什麼都歸於平靜。所以,他的父皇有心扶持帝女,他也不會害怕。早在兩年前,他就緩慢地計劃著怎麼樣讓自己更快登上皇位。
父皇這些年來,病得厲害了,連龍床都下不了。他就在龍床邊跪著,思量著是不是要讓父皇好受些,就那樣去了。但,終是不忍……他並不急著要那個皇位,所以,說服自己,就當是為了自己母妃這幾日有了從未有過的恩寵,就當是讓父皇和母妃多相處一些日子。這一來一往,反而牽出父皇對他十來年從未有過的關心了。
他們父子,甚至還有了對月飲酒的機會……
不能否認,他的心,逐漸軟了,越來越舍不得讓父皇就那樣死去了。父皇端坐上方,笑著看著他一身紅衣,見證著他的成家,他的確暈了頭了。所以,就在那個時候,他一度真的將身邊的那個女子當做是自己這一輩子的陪伴!所以,他掙紮間,想起了那個年幼的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那個地方,永遠仰望自己的父親,卻從未能走近一步!
那杯酒,必須敬出去!
因為他的敵人,他不能放過一個!他要借這個機會,將他們全部鏟除,並且,將南齊和北齊之間的仇恨挑起,為他今後的路鋪好這一步!
父皇喝了那一杯酒,血就噴了出來。他就站在那裏,看著漫天的血霧。父皇那一個側身,似乎是怕血氣沾染上他的婚袍。
他想起蕭慕灃淡漠地說出計劃的那一晚,他在那酒樓裏喝了個爛醉,而被他邀請來的夏卿淩半合著眼雖然不怎麼說話,卻也一樣一杯接一杯喝著。那個瞬間,他心裏總算有點歡喜,至少,還有個人能和他一起喝酒。即使,天亮之後,他們就是死敵!
他思量了這麼久,猶豫和掙紮,卻終於是敬出了那一杯幾乎要了父皇性命的酒!
他,做錯了那一步!
父皇若是真的因此而……他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原諒自己!
聖德殿裏仍是原先的喜氣洋洋,但殿內已經空無一人。空置在那邊的酒席,被侍衛每一處都檢查過去,試圖找到半點蛛絲馬跡。
軒轅修博走進來的時候,侍衛長回稟了情況。他冷漠地一點頭,揚聲讓身後跟著的幾位禦醫進來。之前被舒恒月吩咐熄滅的香料已經全數取了出來,分別被包裹在方帕,放在一邊。禦醫們謹慎地走過去,細細查看著那幾塊方帕上的香料殘餘,很久都沒有做聲,彼此間交換了眼神才終於低聲商量著。
軒轅修博已經沒有耐心了,他步子一邁,徑直走向偏殿。仍是大內侍衛把守的偏殿入口,一在門口立定,就將裏麵所有的人都納入眼中。擁擠的人群原本還有的低聲說話聲,這個時候全都靜了下來。所有人目光齊齊地看了過來,除了那個站在角落眼睛半合著好似睡著了的夏卿淩。
軒轅修博目光一轉,就看到和林太師、舒丞相站在一起的那兩個舒家公子。撇開那個舒牧天,他第一次將目光放在那個舒家二公子舒恒月身上。當初,探子回報說是舒家二公子舒恒月去往北齊國尋帝女,他還有些不相信。那個舒恒月長得文文弱弱的,除了一張臉長得俊秀之外,也隻能隱約記得他曾考取了功名卻沒有接受父皇的賜官。
這之後,還是他派人特地打探了,才知道這舒恒月還擅長醫術。但即使是這幾點合起來,舒恒月能夠將帝女安全帶回南齊國,仍是讓人不敢相信。直至……先前,他冷靜地吩咐著侍衛把守殿外,又安排眾人一一搜尋全身,甚至第一時間發現父皇中毒是由香料引起的,這一切才讓人對他改觀!
縱是,舒恒月不動半點武功,單憑他這樣冷靜沉著地應對一切,也能理解為什麼當初派出尋帝女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大哥舒牧天了!
“丞相,怎麼樣了?”軒轅修博目光轉向舒丞相。丞相真的是有兩個好兒子,可惜,不能為他所用的,他必須鏟除!
“啟稟殿下,所有人,包括賓客以及宮娥等,都已經搜尋過了,並沒有找到什麼特別的。”舒丞相也知道此次事件有多麼嚴重,所以,即使是北齊國和西陵國的來使,也在他的告罪下一一搜過身了。也幸好,兩國的來使都明白這事情一天沒有查清楚,就會變成兩國間的矛盾,所以,十分配合。
軒轅修博點點頭,冷漠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沉聲道:“請各位都到殿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