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2 / 3)

到這份兒上,我就是再好麵子,也繃不住了。等服務員一走,我就不客氣的“提醒”他。

“喂,周大哥。我之前可是說過了,我就帶了500快。你點了這麼多海鮮,這一頓起碼得兩千塊吧。要是我倆吃霸王餐被飯店扣了,恐怕得拿你那輛寶貝路虎做抵押。”我剛說完,就打了兩個打噴嚏。

這人氣定神閑的啜著普洱,抿嘴直樂,酒窩深的可以裝二兩酒了。我向來不喜歡男人的酒窩,覺得娘的要命。但也不得不承認,酒窩長在他臉上,還真挺好看的。他倒了一杯茶,遞給我。

“喝口茶,你鼻音那麼重,肯定是受了寒。喝點熱的驅驅寒氣。”

我接過茶杯,心裏莫名有些感動。自我從南島跑到琴島,這兩個月裏,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關心呢。可是想到那即將把我砸暈的賬單,心腸又硬起來。哎,人窮誌短,馬瘦毛長。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所言極是啊。

“別岔開話題,“我喝了一大口茶,“跟你說正事兒呢。我今天已經跑夠了,一步都不想再多跑了,更不想被保安追。要不,趁現在還沒上菜,咱倆開溜吧?我剛剛進來觀察了一下,出門右手邊就是安全通道,我們可以從那兒溜。我請你吃台東路的一家老楊水煎包,又便宜又好吃。”

周北原含在嘴裏的茶噗呲噴了出來,”敢情你的腦袋瓜一直在這事兒上打轉呢?“

那怎麼了?咱雖然窮,也要臉麵不是?逃單被一堆人抓包的事兒我可做不出來。我翻了他個大白眼,悶哼一聲,姑且算是回答吧。

“要不這樣吧。”他看著我的眼睛,一本正經的樣子,可我總覺得他嘴角憋著壞笑。”這頓飯,我先替你墊上。你就當欠著我的。什麼時候有錢了,再還給我。你覺得何如?“

”那……怎麼好意思。這可是很貴呢。“我假裝替他著想,心裏是大大鬆了口氣。反正他也沒規定還錢時間,今晚起碼不用發愁了。

“蘇安琪小姐,你放心,這點飯錢我還掏的起。不會把你賣給酒店頂賬的。你的緊箍咒能先鬆快鬆快,別再念叨了吧?年輕輕的,別給自己那麼大壓力,該吃就吃,該玩就玩。每天操心手裏那點鈔票,是中年婦女該做的事情。”

哈,我暗想,我也不願操心!可我比不上您哪!您是有錢人,吃得起魚翅。中年婦女摳門是因為小氣,我摳門,是因為我不摳門就得餓死。

不過,對我這等千年吃貨來說,美食當前,多少煩惱都即刻煙消雲散。看得出周北原也是個頂級老饕客。連我這麼個對海鮮不太感冒的人,也被那道比豆腐還嫩的石斑魚給征服了。

那天晚上,本來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少說多吃,飽飽享受一頓美味大餐,再蹭一次周北原的路虎車,讓他把我送回我蝸居的那棟老式居民樓。然後按下大腦的delete鍵,刪掉之前的記憶,繼續找工作謀生。好像是周北原提到了他有個女兒。還跟我同歲,都是17歲。他一說起女兒來,玩世不恭的神情一掃而光,滿眼盛不下的溫柔。我從來沒有在一個男人眼裏看到過那麼柔情繾倦的光芒,不像在說女兒,倒像在說初戀情人,心中最寶貝的東西。也許因為南島還比較落後,重男輕女的風氣很嚴重。我在那兒長大,見多了對女性的輕慢和歧視,潛意識總不免覺得天下男人全都一樣混。不免對這個男人又增加了幾分好感。基圍蝦端上來後,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周北原竟然剝了一隻蝦,遞給了我。他很會剝,蝦肉取出後,蝦殼還能拚成一隻整蝦。記憶中,也就隻有爸爸為我剝過蝦。也許是那天太累了,兩個月來積累的所有情緒,恐懼、疲憊、心酸,都一股腦的湧了上來,我沒有控製住自己的眼淚。很小的時候,我已經學會了在人前擺出一張無所謂的漠然麵孔。這麵具因為戴的太久,已經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強行剝離,就會獻血淋漓。

這個幾小時前還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卻讓我感到莫名的親切熟悉。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隻是繞了很長的彎路,才又見到了對方。又或許是我心中藏了太多願說的秘密,一提及身世,就有點兜不住,完全打亂了我向來秉持的忌交淺言深的原則。總之,那晚我腦子裏起了風暴,理性決堤,丟了一場很大的人。而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酒精。因為那晚,是父親的忌日。雖然我從來不願承認父親已經死了的事實,隻一廂情願的相信那紙報告。那上麵隻說他是失蹤了。父親生前最愛的酒,就是小二。小二,小二鍋頭是也。便宜,爽辣,一口悶下去,辣出眼淚,熱氣從頭頂直通腳底,立刻體會到了白日飛升的快意。父親活著的時候,無論是喜事還是愁事,都喜歡喝幾盅小二。就著一盤油炸花生米,一點點抿。吃的少,喝得多。他知道我喜歡吃花生米,總給我留大部分。然後用筷子沾一點點酒,讓我也嚐嚐味道。看我辣的眯起眼睛,他就哈哈大笑,摟過我,很嚴肅的說,閨女,酒是害人東西,你答應爸爸,將來一不能沾賭,二不能沾酒。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