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明軒哥的事(1 / 3)

文軒哥不知道是通過使用什麼計策還是通過撒嬌,在媽媽的幫助下,終於做通了奶奶的工作,而奶奶的那一分的確份量十足。

秋天,父親回老家一趟,一聽文軒哥的事,勃然大怒,堅決反對。媽媽的勸導不起作用後,奶奶最後拿出了做母親的權威,就文軒哥的事,對父親反複勸導、威壓和恫嚇,她說:“都啥時代了,你還幹涉孩子的婚事?戲子怎麼不能做兒媳婦了?常香玉還是人民藝術家呢,還被毛主席接見呢。你要是把我的孫子逼跑了,將他們逼得不能不私奔,可別怪我這個當媽的對你不講理!”父親麵對疼愛孫子的奶奶,一籌莫展,隻好投降,說:“我不管了,你們好好把關就行。”

就這樣,1965年春節前,文軒哥竟如願以償的與素英嫂子結婚了。

過罷年,父親和媽媽帶著哥哥和嫂子一對新人還有明軒哥,一行五人前往欒川,一是要哥哥嫂子認親,看望外婆和外爺;二是父親惦記明軒哥的事,因為,那一年,明軒已18歲了。

到了欒川,父親和媽媽先帶哥嫂去看望了外爺外婆,然後讓哥嫂去看望哥的義父也是教他做瓦器的師傅。並囑托文軒哥、嫂子在欒川玩個十天半月之後可以去洛陽玩幾天,然後返回老家。

文軒哥與嫂子高興極了,甜甜蜜蜜,相依相伴,去遊玩去了。

父親、媽媽與外爺外婆商量如何向明軒坦明他的身世之事。商量的結果是,先讓媽媽給他透透氣,看看他的態度,然後再慢慢由媽媽來告訴他一切。

第二天早飯後,媽媽把明軒哥叫到二舅原來住過的屋子裏,意味深長的對明軒哥說:

“明軒,你今年已經18歲了,小時候的事你還記得嗎?”

“媽,你要問我幾歲時的事?”

“你記得最早的事是什麼事?”

“我記得最早的事是在陶灣街上看踩高蹺、玩獅子。”

“那是哪一年?你幾歲?”

“我也不知道。我隻記得那年你帶我回到陶灣咱們住的地方時,咱家大門是朝南的,門外就是大街。那天你抱著德軒弟弟,哥抱著建軒弟弟,就在家門口,我和妹妹站在你身邊的板凳上,看耍獅子。獅子的樣子已記不清了。還記得踩高蹺的人穿紅掛綠,人很高,在那表演。我就記得這麼多。”

媽媽兩眼無限深情的看著明軒哥,說:“我想起來了,那是53年春節,成立合作社的時候。那年你6歲。再往前你有記憶嗎?”

“沒有了。”明軒哥哥有些納悶,好奇地問媽媽,“媽,你問這些做啥?”

“明軒兒,你已經18歲了,已是大人了,現今,18也是大人和小孩子的分界線。聽說你都申請入團了,是不是?”

“是啊。是村裏團支書介紹的。”明軒哥看著媽媽,一臉茫然。

“是啊,前年征兵時你還鬧著報名呢,不過那時你還不到年齡,今年就夠年齡了。”

“對了,媽,今年我年滿18歲了,你和爹爹同意我當兵嗎?”

“明軒啊,當兵是好事,我和你爹咋能攔你呢?隻要你身體能驗上,就行。”

“那太好了,媽,一言為定。”

“明軒,今天我要同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比你當兵更重要的,對你來講。”

“什麼事?媽。”

“明軒,18歲就已是男子漢了。你爹15歲就離開家鄉,逃到欒川獨自謀生了。你答應我,從今天起,你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把持住,跟你爹一樣堅強、勇敢。”

“媽,你今天怎麼突然對我說這些沒頭沒臉的話?”

“你先別問,你答應我,你能不能學到你爹的堅強?”

“媽,你不是一直都教育我們兄弟幾個,要學習爹的品質和堅強勇敢嗎?我一直學著呢,你說啥事吧。”

“好,乖兒子,媽要是告訴你,我不是你親媽媽,你能相信嗎?你能接受得了嗎?”

“媽,你胡說啥呀?”軒哥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軒,媽媽說的是實話,你爹不是你的親爹,我也不是你的親媽。我是你的大姑,你爹是你的大姑夫。”

“大姑?大姑夫?爹,大姑夫?媽,大姑?這都是什麼呀,亂七八糟的。我叫周明軒,怎麼可能?”明軒哥驚訝萬分,不住地重複著。

“對,你是該叫我大姑。你知道你大舅嗎?”

“我知道,大舅是八路軍、共產黨,是烈士,就是文康表哥的父親。”

“對!那你知道你二舅嗎?”

“二舅?我知道,不是你告訴我的,我二舅國民黨縣大隊長,解放後被鎮壓了嗎?”

“你還知道你二舅什麼?”

“我聽過我爹說,我大舅是共產黨的幹部,是好人;我二舅雖然是國民黨的幹部,但也是非常好非常好的好人,從來沒幹過什麼壞事。”

“是呀,你二舅從小聰明,懂事理,懂禮貌。本來你外爺也想讓他去做八路軍的,可看他學業精進,不忍心讓他放棄學業,就讓他去縣城讀書了。你二舅不僅讀書用功,而且很關心國家的前途,看到日本鬼子侵略我們,他義憤填膺,與老師同學們一道,經常上街宣傳抗日救國,動員百姓捐款捐物支援抗日前線。人啊,這一輩子有時候就是一念之差,命途大變。你外爺當時如果一定讓他去當八路軍,他哪裏會參加國民黨?你二舅當時隻是認為抗日是靠國家的力量,政府的力量,而共產黨、八路軍那幾個人、幾條槍是趕不走日本鬼子的,也加之他愛人的因素,所以,他學業完成後就參加國民黨了。他哪裏知道這位共產黨八路軍與國民黨中央軍有八輩子血海深仇一樣,不共戴天。老百姓隻知道好不容易把日本鬼子趕出了中國,可誰知又天下大亂。世上的事真是說也說不清,國民黨中央軍有八百萬軍隊,外加飛機大炮,竟眼睜睜的被隻有步槍可扛、小米可吃的八路軍打得一敗塗地。最後,共產黨坐了江山,哪裏能容得了國民黨?在欒川被共產黨包圍時,你二舅為了避免傷及百姓,把他的部隊解散了。官兵拿了路費後,解甲歸田。他又把槍支彈藥都毀掉,打開了城門。這樣八路軍攻打欒川縣城時,沒費一槍一彈,沒死一兵一卒,就抓了他一人。僅此一事,你二舅救了多少的性命?連共產黨八路軍都少死了不少官兵。可後來,共產黨還是容不下他,還是把他槍斃了。”媽媽很激動,一口氣把二舅的事都講給了明軒哥。

“媽,二舅真是個高人,他真了不起。以前你和爹爹隻說大舅二舅都是好人,但因二舅是國民黨,我們從來也沒問過。今天你這麼一說,我從內心佩服二舅的大智大勇。”

“是啊。解放後,因是共產黨的天下,所以我就一直不願多提他。其實不光咱們家裏人,就連共產黨的大官也都認為你二舅不簡單,了不起。比如欒川縣的馬書記。”

“媽,二舅在的時候多大年紀?”

“也就二十六七歲。”

“二舅有自己的家嗎?”

“有。那時,他已經成家了,他的妻子是他的高中同學,原欒川縣大隊大隊長的獨生女,他們還生了一個兒子。你二妗子他們全家對你外爺和外婆可好了。”

“那二舅死後,二妗子他們全家呢?”

“當解放軍解放了洛陽之後,我記得那是1948年3月底,解放軍開始進山,準備包圍欒川縣城。一天夜裏,你二舅派人來把你爹和我叫去了。到了縣城之後,我才知道,你二舅看到大事已去,他想用他自己一人的生命換取國共兩方官兵的性命和縣城的老百姓的安全。他讓我抱住他剛一歲多點的兒子,對我和你爹說:‘大姐,大姐夫,這是我的兒子,你弟媳年紀尚輕,我不想讓她守寡,這個孩子是常家的後代,我把他交給你們,請求你們把他帶大,等他十八歲成人時再告訴他我是他的父親,讓他知道我這個父親,並把我的事告訴他,讓他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請他不要以有我這個父親為恥。讓他替我在咱爹咱媽麵前盡孝,做一個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常家後代。”

媽媽說著說著就淚流滿麵、泣不成聲了。

“媽,你慢慢說,別哭。我已經聽出來了。”明軒哥叫媽媽別哭、給媽媽擦淚時,他自己已經是兩串淚珠斷了線,噗噗直掉了。“我二妗子後來怎麼樣了?”

“你二妗子當時哭得像個淚人似的,抱著我,我懷裏抱著她們的兒子,也哇哇直哭。你二舅對你爹說:‘周大哥,我想讓你代我把你弟妹和她的父母全家走山路送到陝西渭南,護兵、幹糧、馬匹已準備好了,現在就動身。就這樣,你爹帶著你二妗子等人連夜上路,我抱著你二舅的兒子連夜去了你外爺外婆家。”

“後來呢?”明軒哥迫問道。

“後來什麼?”媽媽擦了把淚。

“就是後來我二妗子、我二舅以及他們的兒子怎樣了?”

“你二舅你不是已經知道了?他打開城門,解放軍進了城,見隻有他一人,就把他抓了,槍斃了。你二妗子他們被你爹送到陝西渭南老家了。他們的兒子就由我和你爹一直帶著,今年18歲了。”

“媽,就是我嗎?”明軒哥彷佛不敢相信似的叫了一聲,撲到媽媽的懷裏,“所以你剛才說你是我大姑,我爹是我大姑父,是嗎?”

“是的,好兒子,你已經知道了。”

這時父親和外婆、外爺都進來了。媽媽擦幹了淚,明軒哥也擦了臉上的淚水。

“明軒,”父親把明軒哥哥從媽媽懷裏拉到自己身邊,“你本名叫常明康,你親爹起的。你今年已經18歲了,是個大人了,來,坐下來,。你和你媽的事你知道了,他們都是好樣的。你爹無論他與共產黨有怎樣的仇怨,在我、在咱們全家人的眼裏甚至是在欒川縣城老百姓的眼裏,他永遠都是一位好人,永遠值得我們尊重、值得我們懷念、值得我們去愛。”父親接著說,“讓我接著你媽也就是你大姑的話說。你爹把你托付給我和你大姑之後,我連夜把你媽、你外爺外婆還有縣長一家帶出縣城,沿著我熟悉的山路從洛寧、盧氏、靈寶經函穀關一路向西,七天七夜,馬不停蹄地趕到渭南。你外爺的老家是大荔的,但他並沒回老家,你外爺他們也算是國民黨一個不大不小的官,怕被老家的人知道了身世,所以,就改名換姓裝扮成在外地做生意現在因戰亂逃回家鄉的生意人,在渭南住了下來。一年後,渭南也解放了,他們也就成了渭南城裏的原住戶。你外爺有一個副官,據說是從小父母雙亡被你外爺收留的孤兒,姓劉,比你爹媽大幾歲,看著你親媽長大的,一直就非常喜歡你親媽。你媽在知道了你爹被鎮壓並且也不知道你的下落的情況下,與那位劉副官結了婚。這個劉副官也是個了不得的好人,忠勇任俠,疏財仗義,跟你外爺、你爹都有很深的情誼。你親媽他們一家人現在一切都很好。你媽在西安西邊的周至縣郵電局工作,劉副官是縣糧食局的局長,當然,都換了姓名了。五年前,我去周至買糧食,被當地糧食局查扣,就是在你媽和劉副官的幫助下,不僅沒有被處罰,反而派車把糧食送到了咱們家。就是那次見麵,我跟你媽有個約定,等你18歲成人之後,把你的姓名改回常明康,到你爹墳上拜拜你爹。認祖之後,去見見你親媽媽,然後,在哪個家留下生活,由你自己選擇。這件事,是我、你大姑、你爺、你奶奶、你媽媽都商量好的。我們都疼你,所以我們完全尊重你自己的選擇。現在你就給你爺、你奶磕個頭吧,以後別叫外爺外婆了。”

明軒哥聽了父親這番話,心情十分複雜,不知如何是好,隻是呼哧啦哧的哭,然後,在媽媽的引導下哭跪到地上,給他的爺爺奶奶也就是我的外爺外婆不住的磕頭。

外爺外婆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說:“明軒,十幾年來你大姑夫大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他們才是你的大恩人啊。”

明軒哥又轉身給父親和媽媽磕頭。

這時,外爺對父親說:“振傑,按咱們家的規矩,還是要給明軒舉行個認親認祖儀式。”

父親點點頭,對明軒哥說:“你別哭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今天不僅是你的成人日,你也知道自己的根源了。從今天起,你就叫常明康,現在,咱們舉行儀式。”

媽媽把明軒哥從地上拉起來,全家人來到堂屋。

外爺和外婆早已把供桌擺好,供桌上方是常家的列祖列宗牌位,供桌兩邊分別站著恒泰、和泰兩個舅舅,恒泰舅舅的下位,站著文康表哥。縣運輸站常站長被邀請來當證人並主持儀式。

“尊敬的列祖列宗:常家第二十七代子孫常明康認祖拜親儀式現在開始。”常站長拖著長腔,喊道,“上香!”

外爺燃了三柱香,作揖後,恭恭敬敬將香插在牌位下供桌上的香爐裏,然後垂首凝目站在一邊。

“常家後世子孫向列祖列宗三叩首:一叩頭,再叩頭,三叩頭。”

外爺領著常家男性叩首完畢。

“常家第二十五世孫常樂尊夫婦落座!”

外爺和外婆在八仙桌兩邊的兩把的椅子上坐定。

“現在,請周振傑向常家列祖列宗說明情況!”

父親先向常家牌位三鞠躬,又向外爺外婆三鞠躬,說:“先輩祖宗在上,十七年前,常家二十六代孫常昌泰將剛滿一歲的兒子常明康托付給我和他的姐姐秀蘭,囑我倆把常明康帶大到十八歲時認祖認親,我們接受了常昌泰的囑托。這之後不到一個月,常昌泰辭世,我周振傑和常秀蘭將常明康改名周明軒,撫養至今已經十七年,常明康已年滿十八周歲,為踐行十七年前我們與常昌泰之約,今天我周振傑和常秀蘭商定,將周明軒恢複原來的常明康的名字和身份,位列常家後嗣,以告慰常昌泰在天之靈。從今日起,常明康不再稱常秀蘭為媽媽,改稱大姑;稱我——周振傑不再為爹,改稱大姑夫;原稱外爺改為爺爺、外婆改為奶奶。期望常明康能繼承常家列祖列宗純正光明之家風,繼承其父正直、善良之品格,承擔孝順爺爺奶奶之重任,為常昌泰傳家接代續香火,以告慰其父之期望。”

父親陳述完畢,常站長唱到:“儀式第四項:常明康拜祖!”

在常站長指揮下,明康哥要向列祖列祖牌位三叩頭了。叩頭前,依照安排,明康哥先念道:“各位祖宗在上,常家二十七代孫常明康前來認祖歸宗了。從今天起,我常明康將繼嗣我的父親常昌泰一脈,承擔起繁盛家族和孝順爺奶之責任,還請各位列祖列宗庇佑愛護。”

念完,明康哥已經淚流滿麵,叩頭時竟泣不成聲,叩完跪在地上,一時竟沒能起來。

下麵是明康哥給他爺爺奶奶行三叩頭禮。按說,明康哥應當在叩完祖宗後站起來,重新跪向他爺爺奶奶,行三叩頭禮的,但因他悲泣難抑,沒能起來,常站長也就順勢繼續往下主持,叫道:“常明康向爺爺奶奶行三叩頭大禮!”

明康哥對著坐著的爺爺奶奶說:“爺爺奶奶在上,孫兒常明康給您們磕頭了。”

明康表哥說著,膝轉回身伏下,重重的給外爺外婆各磕了三個響頭。

“常明康向撫養其十七年之久使其長大成人的養父養母——也就是其大姑、大姑夫行感恩大禮!”

明康哥又是一個跪地轉身,說:“大姑、大姑夫,十七年來,常明康在您二老的撫養下,已從一個一歲多的嬰兒長大成人了。您二老對我的恩情比天高比地厚,我常明康永世不忘。您二老雖然不是我的生身父母,但生身沒有養身親,我常明康將用一輩子的孝順來報答你們的大恩。”說完,明康表哥痛哭失聲中向父親和媽媽哥分別叩了三個響頭。在場的人包括常站長,無不淚流滿麵。

媽媽把明康表哥從地上拉起來。

這時常站長又大聲說道:“從今天起,常明康就是常家一員了,歸宗!”

明康表哥就走向和泰舅舅下位,站在了常家祖宗牌位下了。認祖拜親儀式之後,父親、媽媽和常站長又帶明康哥去二舅的墳上磕頭祭奠。明康哥跪在墳前,俯首含胸。父親向二舅的墳頭鞠了一躬,無限深情的說:“昌泰,十七年了,我今天和你大姐把你的兒子給你送來了,你看到了,明康既聰明又健康,你還滿意吧?你的心可以放下了,從今後,你的責任和義務將由你的兒子常明康為你盡了。十七年來,最吃苦受累的是你大姐,讓她跟你說幾句話。”

“昌泰,”媽媽說,“我今天和你大姐夫把明康給你帶來了,他已經是懂事的大小夥子了,你看到了會高興的。今天起,你要保佑明康一生一世無災厄。明天,我和你大哥要帶明康去認娘親了,等他們母子見了麵,我和你大哥將會尊重明康他們母子的意見,由他娘兒倆決定明康是繼續跟著我們生活,還是留在他母親的身邊,或者是回到他爺爺奶奶那裏。”媽媽邊說邊看了看常站長,“昌泰,這些年常站長也一直掛念著你,對我們一家也非常關心、照顧,讓他也跟你說幾句。”

“常司令,昌泰兄弟,論年齡,我比你大幾歲,是兄長,論職位,你是我的長官,論能耐你比我大得多。你雖然是國民黨軍官,但你的人品和才華令我這做兄長的萬分敬重,你和我之間的魚水情義,特別是你對我的恩情,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忘,也報答不完。今天我和你大姐、老周把明康給你帶來了,請你放心,我會像明康的親人一樣對他、愛他,我們會盡力關照他。”

“明康啊,站起來吧,跟你爹爹說句話。”父親說。

明康表哥在聽著幾位大人說話時,內心已經很悲痛,已在默默的哭泣了,聽父親叫他,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媽媽上前去把他拉起來,說:“明康,今天是你拜祖認親的日子,是你人生路上重大的轉折,是大事,你也不能光哭,聽你大姑夫的話吧,跟你爹說兩句。”

明康哥住了哭聲,但仍然在抽泣。

“明康,今天起,你就要成為一個像你爹一樣有錚錚鐵骨的男子漢,麵對這個充滿血淚的現實,要擔負起一個人的責任。”父親說。

父親的話,給了明康哥無盡的力量,他擦了把臉上的淚水,對著二舅的墳說:“爹,這些年你的兒子常明康在大姑夫和大姑的悉心照料下已從一個嬰兒成長為身高五尺的男子漢了,十七年來大姑和大姑夫為了我的成長,費了無數心血。你可能不知道,現代雖然是新社會,但家裏的生活並不富裕,常常缺這少那。但我知道,從小到大,大姑、大姑夫有好的總讓我先吃,有好衣服總讓我先穿,表哥、表姐、表弟總是哭著鬧著說他倆偏心,我也一直認為是我聰明、我乖、我聽話,他們才這麼能愛、疼我,今天我才明白,那是因為我的身世啊。爹,你雖然是我的生身父親,但中國有句老話,生身沒有養身親,大姑和大姑夫這份養育之恩,天高地厚,我會終生不忘。”

“明康,說這些弄啥哩?這都是我和你大姑當然應盡的責任。應當跟你爹說說你的打算、怎樣替你爹孝敬你爺爺奶奶,讓他放心嘛。”父親說。

“爹——哦,大姑夫,那些我會說的,這些我一定得先說,讓爹知道我多麼有福氣,有這樣的養父養母,也讓爹知道,他托付的人是多麼的好,讓他知道他托付的多麼對,他會高興的。”

“老周,”常站長說,“這孩子長大了,懂事了,由他吧。”

父親點了點頭。

“爹,我這輩子首先要報答的是大姑和大姑夫的恩情,我這樣說你不會怪罪我吧?十七年來,我親眼到大姑夫、大姑作的天大的難。我也親眼看到,不管多難,他們都千方百計的關心我,我自己都覺得我是兄弟姐妹裏最受寵愛的人。他們還教我如何做事、如何做人,用語言,用行為。我親眼看到大姑、大姑夫怎樣對待欒川和鞏縣兩邊的爺爺奶奶,那麼公平、那麼真心、那麼周到的照顧兩邊的老人,就是我的榜樣。我從大姑、大姑夫那裏早就知道了怎樣孝敬長輩、怎樣關愛晚輩了。爹,你放心,我一定會做一個孝順的孩子。我現在歸宗常家,但我心裏麵仍然認為,我也是周家子孫。我仍然是我的還在世上的爹媽的孩子。爹,我想你九泉之下也會同意我用畢生的努力去報答他們的。爹,你是國民黨的官,你被人定罪處死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作為你的兒子,我一點也不感到恥辱,相反,從小到大,大姑、大姑夫都在我耳邊不知說了多少次你怎樣的好,所以,你早已跟大舅就是我大伯一樣,是一個偉大的傳奇,是個大英雄。現在我知道了,這個大英雄就是我的父親,我感到無上光榮和自豪,我以是你的兒子而驕傲。今天起,我就以你兒子的身份承擔起應該承擔的一份責任,代你在爺爺奶奶床前盡孝,直到他們百歲。我要努力學習你的聰明智慧、光明磊落,將來無論做人或是做事,都像你一樣堂堂正正,一絲不苟。爹,你就放心吧,兒子一定會頂天立地,一定會給你爭氣,你放心吧,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