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1 / 1)

這個世界處處險惡,人人心懷忌恨,互相攻訐,不同行的互罵無知,同行的又互罵心黑,賣衣服的說賣菜的菜不新鮮價格高,賣肉的又說賣魚的水也賣錢,同是賣包子的,都會一個說他家的包子吃到過死蛆,另一個就說他家的包子是死豬肉做的。世界上沒有好人,隻要世上還有人,世界就一定是陰暗的。

最近有謠傳說我當選了,有叫好的,有罵壞的,人言冗雜在我看來全不是真話,隻要是金陽小學的老師就一定巴望我沒當選,除自己外也從不期望任何人當選。有一天請顧剛吃飯,顧剛告訴我說有一個人打到他辦公室問報紙上登的王小虎事跡是不是真的,顧剛說南江晚報從來不登假新聞,那人嘰嘰歪歪數落我,說我又是嫖娼,又是勾引女同事,末了詛咒說誰登假新聞全家死光光,生兒子沒屁眼。顧剛苦笑著問我,說你們教師都什麼素質啊?我無言以對,猜想這人定是金陽小學的,不過是誰說不準。有一天杜來生拍拍我:真是你,不要忘了我啊。我說為時過早,為時過早。他不以為然,說早什麼早,肯定是你。這時王猛從身邊走過,牙咬著,眼瞪著,像是屁股上被誰捅了一刀。我小聲念叨:是他,我們就……杜來生冷笑一聲:怕什麼,不信弄不死他。

活了三十年有兩個人我沒看錯,一是陳七,二是王良才,前者打小一起玩,雖大我幾歲,但隻要我開口,即兩肋插刀,後者是我的老師,為人正直,從不唱虛彈假,給了我很多精神慰藉。除這兩人外,我從不掏心剖肺,隻願讓自己成為一隻繭。

出來一頭撞上王良才,他正低頭走過,我叫住他,他說你幹嗎的,這麼晚還在外麵?我有口難言,笑哈哈說睡不著,出來轉轉,問他幹嗎去。他僵硬地笑了笑,說沒什麼事,找老同學借點錢,兒子又想開個小店,一家子靠我一份工資過不下去啊。轉移話題問我:你跟張茹真離了?我說是啊,不離也過不到一塊,不如離了。他長歎一聲,說現在的女人啊,太難養了,年紀輕的愛錢,年紀大的也愛錢,我老伴天天埋怨我,說給她打麻將的錢都沒有,你說現在的女人都怎麼回事。我和他相視苦笑,看他灰頭土臉,頭發亂糟糟,估計日子挺艱難,問他要多少,多的沒有,一萬塊還是有的。他不好意思要,嗬嗬笑兩聲要走,被我一把拽住,找櫃員機提了一萬給他。他緊緊抓著錢,老眼渾濁,張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其實那一萬幫不上大忙,在南江開個店少說要二十萬,夠他跑一陣子。

這事我盤算找陳七辦,人脈廣,消息靈通,辦起來方便。不過手機一直打不通,問小珊哪去了,小珊說他出差了,明天回來。我說他手機關機幹什麼,小珊說跟我鬧別扭呢,我翻他手機,他發誓不用手機,我說那生意怎麼辦?小珊又笑:他嚇唬嚇唬我,你有事啊?我說是有點事,他回來叫他回電話。小珊哦了聲,聊了幾句扯到許玲,問我跟許玲怎麼樣了,我說就那樣,本來就沒什麼。她嗤嗤笑,說人家說你太老實了,連手都不敢摸。我羞赧無語,對新世紀女性大為震驚,冥冥中覺得女人跟男人睡五分鍾,應該有一些心理準備,之後害羞幾天,現在倒好,脫光了恨不得花錢雇男人睡,什麼世道。

在夜市買了盒煙,思考三個光頭為何盯上我,我生在市井,從未行走江湖,會惹上誰呢,這幕後會不會有人,心裏七上八下想到一個人:張茹。想想又不對,張茹不會玩這種伎倆,況且婚是她要離的,不會倒找麻煩,不覺把電話撥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吼上:你他媽行啊,敢找我麻煩。張茹驚異,說我沒找你麻煩啊,怎麼了?

這女人聲音沙啞,大概受了風寒,不定跟奔馳男在荒郊打野戰所致,一想心裏就堵,我說你裝什麼東西,她說你要誣蔑我,隨便你好了,這些年我也習慣了。語氣柔弱,聽得我很不爽,當下給她揭開來:那天下午你被奔馳車接走,你當我不知道?

張茹說那是公司客戶,談合作項目的好不好,我跟你七年了,憑良心說……沒心情聽她辯解,心想這個時候還想灌我迷魂湯,一聲不吭合上手機。幾分鍾後她發短信要我相信她,我沒回,她又發:誰找你麻煩,要不要緊,你一個人過,我真放不下心。前後翻看一遍,不知怎麼,心裏泛起一陣苦味,咂咂嘴,像咬破了一粒魚膽。

當夜夢到一片海水,張茹一絲不掛,跟我相擁遊弋,正要進一步發展時突然醒了,心裏無比惶惑,爬起來喝了一杯茶,閉眼又要睡。這時電話叫起來,老媽十分急切:快,當當不好了,你快過來。我慌張套上衣服下樓,奔了四五步又急速回頭,哐當一聲摔上防盜門飛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