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了個懶覺,杜來生一大早發短信騷擾我,問我他被朱大同除名是誰幹的。這一招挺陰的,話不太好接,說誰得罪誰,說不知道又有非我莫屬的嫌疑,想了半天,幹脆爬起來撥過去,我說杜主任,有什麼發現?這人在劉厚手下時頗得意,混得教導主任一職,老朱一上台,也不明撤他,什麼事都不給他辦,時間一長,大家都給淡忘了,他也順著台階下來了,不過眾同事稱呼起來還是一口一個杜主任。他笑笑,說也不是有什麼發現,就想知道自己怎麼死的。這話大有玄機,心想你想知道怎麼死的,自己去查,幹嗎問我呢?無非兩個原因:一是懷疑我,這一點他懷疑對了,不過我沒那麼容易讓他發現。二是信任我,拿我當兄弟,什麼事都可斟可酌。我正在考慮怎麼回他,他訕訕又語:你也不知道啊,不知道算了,唉……我說這個說不準啊,有可能朱大同就想壓著你,你之前做主任,他那樣,是吧,但也有可能……會不會是某個候選人,比如……我想了想,說誰對我比較有利呢,忽然想到一個人,我說可能是王猛,這人的作風你清楚,他最……沒聽我說完,他歎了一聲掛了,像是無限失意。我想這人肯定挺鬱悶的,好好的主任給人拿了,爭個校長助理吧,又被人踢掉資格,估計再強大的人都會懷疑人生。
在路邊買了兩個茶葉蛋填肚子,身上來了點力氣,養了四五天的火氣要去去了,天下百味,妖怪愛唐僧,為師愛美女,菲菲身子骨不錯,打胎後三天,現在又能活蹦亂跳了。
話說那夜,真是虛驚一場,不過去醫院的路上我挺慌張,心想別他媽出什麼事,這年頭吃藥把人吃死的情況不少。菲菲一直在抖,我知道她這是害怕,本來以為瞞得住,現在反應這麼大,估計紙包不住火了。這年頭的人多少犯賤,追求新鮮刺激,都盼著出軌,又都怕玩出事來。我跟她這種情況,外遇、懷孕、流產,性質特別惡劣,這種事要讓她老公知道,她死定了。到醫院一問,醫生說沒事,敏感體質,藥物反應比一般人強,多喝水就行。我摟著她在過道椅子上坐了片刻,經過一個賣玉米的老太太,她推推我,表示要吃玉米,我買了一根,她咬了兩口,手一伸:不好吃。這也算是撒嬌,我平生最討厭玉米,見她一臉虛弱,肚子裏還有個孩子,硬著頭皮吃了幾口。這時她說想回家,我問回去怎麼說,她還故作沉著,說這事瞞不過去,打算告訴他,在街上摔了跟頭,醫生讓藥流,藥吃了。說時衝我笑,安慰我說不會連累我的,讓我給她叫輛車。我給她攔了輛出租車,扶她坐進去,看見她眉頭深鎖,慘白的臉上密密麻麻一層虛汗。想陪她坐一程,她笑眯眯堵住我:好了好了,我沒事,你快回去吧,一夜沒睡,趕緊補個覺。回去的路上腦海裏一直浮現這樣的情景,心中漸生內疚:沒準那種是我播的,我自播自收,強占人家的地,把這地刨得血淋淋的。越想越心疼,那夜我愧疚得睡不著覺,下半夜打了個盹,眼睛一睜,去他媽的,我跟張茹七年眨眼都能斷,哪這麼多情的,感情是個幌子,女人全是騙子,告訴自己,第一孩子肯定不是我的,責任不在我,我憑什麼內疚。第二從認識到現在我砸了不少錢,出來玩,哪能不受點皮肉之苦,活該。再仔細一琢磨:厲害,這丫頭夠本事,不知不覺玩了我一把,我吃力不討好,還欠她一筆情債,幸好流產,不然一個孕婦,我他媽可沒心情玩一箭雙雕。
先帶她去都天廟燒香,說感謝菩薩保佑她身體康複之類傻話,這種話也就女人和菩薩愛聽。她笑笑,眼珠子忽轉,估摸心裏有鬼,燒完香去肯德基吃飯,她果然開口,喊我親愛的,我差點聽岔了氣,說她昨天看上一隻玉佛。我揣摩市麵上的玉佛幾十到幾百不等,一般不超過一千,這丫頭不是高級人,不會爭貴,倒也不怕,但誰的錢不是錢啊,啃了一口雞翅,打算先敷衍她。
恰巧老媽來電話問我晚上能不能回去一趟,我說有什麼事嗎,她話鋒一轉,直擊要害,說張茹對你那麼好,你就這麼對她?懷孕時瞧你那態度,又打又罵,啊,你回來好好反省一下,晚上張茹也在。我說婚是她要離,字也是她要我簽,她跟我離婚是嫌我窮,別幾句話把你騙了,這女人現在鬼得很。老媽咬牙罵我:你這個混蛋在說什麼,張茹在旁邊聽呐。
我氣憤地掐斷,菲菲插上來:你去還是不去?這話不好直接回答,我哄她:去是想去,隻是……沒時間啊。她悟到了,說去看看嘛,我又不亂花錢。我用餐巾紙抹抹嘴,心想亂不亂花全他媽花老子的錢,你當然無所謂了,笑著問她,你吃冰淇淋吧,我去買一個。這丫頭說起來也不難對付,粘是粘了點,不過虛榮不淺,特別好麵子,想了想,有招了,回頭把冰淇淋遞給她:這樣吧,你看上就買,也就一個玉佛嘛。話裏的意思她先花錢買,回頭我給報銷,這招以退為攻,她掏錢給自己買東西,拉不下臉找我報銷,關係越曖昧越要維護形象,誰都不願被人罵成賣貨,要真敢找我報銷,我就拂袖而去,這路叉燒包老子才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