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太讚成公子與秦王來往。皇帝在筵上與秦王兄友弟恭,但他對秦王的防範亦是心照不宣的事實,公子想達成那肱股重臣的宏願,便須得謹言慎行。
公子卻不以為然,道:“我乃秦王外甥,見一見何妨?我一個將入朝的議郎,莫非還要去投秦王帳下?”
我想了想,確實。
秦王雖然算是公子的舅父,但畢竟七年不曾見麵,而大長公主這邊看上去也並沒有要帶著全家去跟秦王套近乎的意思,公子自己去報上姓名乃是不妥。高門貴胄總要講些麵子,這般場合,公子見秦王,最好找個引見之人。
幸好,謝浚也在宴上。他的父親謝憫為太學博士,且與太子妃謝氏同宗,此番也全家入宮赴宴。
我去找到謝浚,轉達了公子的意思,謝浚欣然應允。
“我記得,你叫雲霓生,是麼?”他看著我,問道。
我:“奴婢正是。”
謝浚頷首:“你告知元初,宴後秦王到西側涼殿歇息,元初往涼殿便是。”
我應下,回去向公子覆命。
筵席散後,色還早。沈太後用膳後便回了宮,皇帝病體新愈,也精力不濟,與沈太後一前一後離開了筵席。宮苑中傍晚景致正好,賓客們得了解脫,或是與熟人聚首閑坐,或是到宮苑中去遊覽。
沈衝和城陽王陪著沈太後回宮去了,公子借故留在席上,卻有好些仰慕者走上前來,與他話。公子應付著,那神色,似乎是耐著性子。
我並不打算跟著公子去見秦王,看左右沒人看著,悄然走開。
今日宴上的各色食甚為豐富,我看著早已又餓又饞。宮廚中的庖人老張,找我算我幾次命,甚是熟悉,我一直盤算著去找他要些吃的來。行宴的宮殿很大,若有心,足可謊稱迷路,吃到公子跟秦王會麵完再回來。
我正跟在幾個宮人後麵走到花園裏,忽而聽到公子在後麵喚我名字。我訝然回頭,隻見他竟不知何時跟了來。
公子腳步甚快,未幾便到了我的麵前。
“你去何處?”他問。
我見敗露,婉轉道:“公子,我想去看看庖中可還有食,去取些給公子。”
公子興致勃勃道:“不必去取,霓生,你隨我去見西涼殿。”
我隻得道:“公子,我餓了,想自去庖廚中吃些。”
公子卻道:“你方才不是吃了許多?你還要吃什麼,我讓人去取來,送到西涼殿。”
我無語。
有太後和大長公主在,公子在宮中一向待遇甚佳,差遣尋常的內侍宮人送食取物不在話下。
我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一般:“方才大長公主讓我過去一趟,險些忘了。公子先去見秦王,我隨後就到。”罷,就要轉身回殿上。
不料,還未走開,衣袂被公子扯住。
“她叫你去不過問些家長裏短,何時不得。”公子瞪起眼,“是你教我莫與人,我便讓青玄留在了殿上,你莫非要我一個人去?”
我:“……”
旁邊有人路過,好奇地將目光瞅過來。
公子放開手,昂著頭,恢複淡漠優雅之態。
“快些隨我去,莫教他們久等。”他低低道,聲音裏仍藏著興奮。罷,款款離開。
我心底翻個白眼,隻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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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涼殿建在一片池畔,殿閣的花園連著水榭,雖值仲夏,卻甚是涼爽。池上和風吹拂,能聽到宮中的樂伎在遠處緩聲而歌,是上佳的休憩之所。
我跟隨公子來到的時候,謝浚和秦王已經等候在水榭裏。看到公子,謝浚微笑上前。
“元初,”他,“我方才正與殿下起你。”
公子與他見了禮,旋即走到秦王麵前,行禮道:“外甥桓皙,拜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