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為何回來?”另一邊,桓瓖好奇道,“莫非不怕有來無回?”
“莫忘了秦王在遼東有兵,秦國的郡兵亦不少。”沈衝道。
桓瓖道:“遼東之兵到底還是朝廷的,至於秦國,遠在西邊,且那點兵馬還不如梁國和趙國。”
沈衝搖頭:“他兵馬再少,也是藩王。大藩王足有數十位,誰手中沒有養些兵馬?朝廷若動他,其他人如何作想?”
“且勿多言。”一直未出聲的公子忽而道,示意他們看向殿前,“來了。”
二人隨之望去,隻見那邊一陣熱鬧,樂聲陣陣,儀仗儼然,是皇帝來了。
殿中賓客們忙起身,紛紛上前行禮。
隻見皇帝和皇後攙著沈太後走入殿內,身後跟著太子和諸皇子,以及幾位王侯打扮的人。
這些人我大多見過,唯一一個麵生的人,是和梁王、趙王走在一起的青年。
看到他的時候,我愣了一下。
他的身形比周圍的人更筆挺頎長,步態穩健,雖膚色不及幾位王侯白皙,但眉目英俊,在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中,自有一股超然之氣,很難不一眼發現他。
“那便是秦王。”身旁一陣竊竊之聲,我聽有人議論道。
實話,秦王的模樣,與我想象中頗有些出入。我本以為他這樣在塞外多年,又混跡行伍,必是渾身殺氣,一臉肅穆。不料,這位出名的藩王他看上去頗為隨和,與身邊的梁王有有笑。衣著也頗講究,華貴而文雅,不似初到雒陽的王侯那樣往往喜歡穿戴得太過豪奢。
“快看秦王,”青玄碰了碰我的胳膊,低聲讚歎,“不想如此俊俏!”
我盯著秦王的臉,少頃,道,“公子不俊俏?”
青玄搖頭:“你就知道公子。”
拜見過後,賓客各自入席。
皇帝五十多歲,穿著一身常服,身形寬大。他話緩慢,舉止間也頗有些龍鍾之態。據去年以來,皇帝已病過幾回,身體不佳。不過如今看上去,他雖麵色雖少些血色,但精神不錯,與身邊的王侯閑聊。
除了秦王之外,還有一位宗室,也是剛剛入京。
豫章王今年四十多歲,與皇帝是堂兄弟,其父與先帝同母,自幼為皇帝近侍。
在許多宗室之中,皇帝最親近的,不是趙王、梁王等手足,而是豫章王。不過豫章王的王後常年臥病,豫章王為照顧王後,一直在封國之中,朝廷多次征召皆推拒。據此番皇帝乃是派了梁王去會稽國相勸,他這才終於應許,帶著家眷來到雒陽。
皇帝對豫章王甚為器重。甫一來到,就被任為侍中和大司馬,都督豫州諸軍事。許多人猜測,皇帝是看荀氏近來勢頭太盛,唯恐失衡,故而大力提拔宗室以期節製。
皇帝的其他各皇子公主也在,除了太子、平原王和城陽王之外,最受矚目的,是皇太孫。他今年十一歲,座次挨著太子,生得端正,眉眼更似太子妃謝氏。
南陽公主和廣陵王也在其中。南陽公主生得頗為白淨,雖還未長開,但眉眼秀麗,儀態文靜,看得出來將來必是美人;廣陵王今年十一歲,身形尚單薄,生得與姊姊有幾分相似,宴上,一直坐在南陽公主身旁。
這算得是皇族家宴,皇帝的兄弟和兒女齊聚上首,乃是多年不曾有的事。
“人老了,一日不如一日。”隻聽沈太後在上首叨叨道,“董貴嬪未臥病時,我時常與她敘話,亦三句不離藥石。這兩日我不曾去看,可還安好?”
秦王道:“這兩日甚好,可下床走動片刻,太後勿慮。”
太後頷首:“這般便好。”
皇帝歎道:“今日難得聚宴,朕本也遣人去請董貴嬪,可惜她仍在病中,行走不便。”著,他看向龐後,“宴上的菜肴,也讓人給她宮中送去一份,免得冷清。”
皇後忙應道:“妾知曉。”
眾人喟歎一陣,皇帝道:“子曰,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朕以孝治下,最重經典。可惜舊日動亂,經典佚毀,尤其前朝石刻的孝經,竟隻剩殘片,實深憾也。”
皇後道:“稟陛下,妾聞此事已頗有進展。”
皇帝露出訝色:“哦?”
皇後笑了笑,道:“陛下莫非忘了?子曠在太學正是主持修複之事。數月來,他召學士工匠修繕古籍,尋覓殘本,已有大獲。”
“哦?”皇帝看看她,又看向平原王,道,“有何大獲?”
平原王起身一禮,朗聲道:“稟父皇,兒搜羅了各版古籍三千五百六十二冊,其中修複有四百二十一冊,已全數贈與太學。”罷,他從侍從書中接過一卷簡書,親自呈給皇帝,“此乃秦時的孝經,當世已是孤本,兒特地令人仔細修複,請父皇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