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世世代代在這裏辛勤的耕耘,春播夏收、秋種冬藏,不斷繁衍著自己的子孫後代。不同姓氏之間,和睦相處、姻親相通、代代相傳。
楊家的男娃兒娶了張家的女娃子,李家的女娃子嫁了陳家的男娃兒;相互間的關係,就像是上了百年樹齡的老黃果樹的樹根根兒是一樣的,盤根錯節、互相纏繞,想理都理不清楚。
如果正兒八經的要理起家務、論起輩份來,可以說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因而,楊家大壩子的人們,幾乎是相安無事的。
“各掃自己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一不沾官,二不惹匪,護村安民,自古以來,就是這些淳樸善良、老實本分的山民們所遵從的祖訓,他們哪裏敢違背呢?
退一萬步講,就既或是那家那戶出了點啥事情,隻要不是傷天害理、難以啟齒的醜事情和怪事情。隻需家族裏的長者出出麵,把雙方的當事人,喊攏來坐在一起。
相互之間賠個禮、道個歉什麼似的,所有的問題就順利地化解了。
根本不需要到保甲長家裏和村公所那裏去,非得論個你對我錯、是非長短;或者是帶上盤纏,到相隔老遠的縣衙門裏去打官司,白白地花費那個冤枉錢。一樣的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得啥子大不了的事情。
總起來說,這裏不像山溝溝外麵那樣“鬧革命、鬧紅軍;打土豪、分田地。”整得那樣凶、那樣狠。不過,富甲一方的大戶人家和相對貧苦的人戶之間的怨氣、隔閡和矛盾,總還是客觀存在的。
這是個非常現實的問題,誰也無法否認。
正如楊鐵塔他媽和老漢兒說的那樣:人有人不同,花有幾樣紅。這天底下,人比人、嚇死人;自己的十個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樣齊呢,還去背後翻淡話、說人家!
“人家屋裏有錢,那是別個的命生得好;你家裏窮、莫得錢,那是你的命生得撇。怪那個呢?怪隻怪你自己家屋裏的老祖墳埋得不好、你媽老漢兒莫球得出息。”
你看看,和鄉下一般人相比,他屋媽和老漢兒想得多通泰、多周到啊!
但是,楊鐵塔那個老家唯一的不足就是山高林密、出行不便、消息閉塞。住在楊家大壩子的人,一生當中,那是很難得到一回縣城的。
他們基本上就是在他們的那片小天地裏,晃晃蕩蕩、轉轉悠悠。即使是要去,那肯定是那家屋裏出了啥子大事兒,或者是要辦啥子喜事兒和好事兒。說他們是“井底之蛙”,一點也不為過的。
不信你哥子就看,那好幾十裏坡坡坎坎、彎彎曲曲,猶如羊腸子般細窄和狹小的陡峭山路,不把你走得個腳耙手軟、累得個喊爹叫娘的那才怪了哦!
還是在咪咪娃兒時期,楊鐵塔就清楚的記得,給鄉裏頭送信的那些郵差們。腰杆兒上挎著一個墨祿色的大帆布口袋,裏麵塞滿了各家各戶的來往信件;身背後,還背著一個山裏人才特有的大竹尖尖背篼,裏麵同樣也裝滿了大小不一的各式各樣的郵寄包裹。
它們被堆得像個小山頭似的,比郵差們的人頭還高出老大一截,壓得他們彎腰駝背、偏偏倒到的。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得走東家、送西家;走得個滿頭大汗,累得個氣喉八踹。
而他們還是抄的近路哦!就即或是這樣,可能也要等上兩三個月的時間,最多才到楊家大壩子來得一到兩趟的樣子。這還算是天氣好、人家心情好的時候呢。
在夏天,如果遇到老天爺落暴雨、山裏發大洪水;或者在冬天,遇到數九寒天、打霜落雪的,那山外麵的音信,幾乎都沒得一個,真的是與世隔絕哦!
楊鐵塔的祖祖輩輩,就一直生活在這個地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片生育和養育他們的紅土地。據他父親生前說,他們老楊家自打祖宗八輩兒在這裏安營紮寨算起、已經繁衍後代有十多代人了,到楊鐵塔這一代,已經是第十三代人了。
不像其他的川人,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全部都是“湖廣填四川”的移民後代,他們是典型的“南蠻子”。
據他爺爺的爺爺講:那是大明王朝的末年,朝廷腐敗、民不聊生。再加上曆年賦稅徭役嚴重、天災人禍不斷、三秦大地恰逢旱災,餓殍遍野,數以百萬計的饑民,如蝗蟲一般,蜂擁而起、鋪天蓋地而來。
人們苦不堪言,難以忍受,終於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農民起義運動。
自古以來,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來自陝西米脂和定邊的農民漢子李自成、張獻忠二人,首先揭竿而起、挺身而出。他們號召和率領廣大的饑民們,起來反抗朝廷,抗租抗捐、造反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