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訣飲了一口酒,抬眸望著滿目風雪飛揚的天空。
潔白一片,卻也什麼都望不見。
萬千言倒是習慣了,“也是,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哎。”
他百無聊賴的撥了撥琴弦,不由得笑道:“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顧公子,不如你我湊合湊合過吧”
顧訣涼涼的瞥了他一眼。
話癆連忙裝作沒看見一般,抬眸望天。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顧訣屈指一彈,一滴雪水飛馳而出,萬千言見狀抱琴飛身連退了數步,“起碼明日一起吃個年夜飯吧,你我又都老了一歲。”
剛站定,那滴雪水冰冰涼涼的落在眉心。
萬千言抬袖擦去還覺眉心有些發疼。
侍女們趕出來一看,不由得抿唇偷笑。
“正是眉心一點紅,顧公子手法高超的很呢。”
再看那飛雪茫茫的街道,哪還有顧公子的影蹤。
江安以小橋流水聞名,兩岸人家香煙嫋嫋,家門三五孩童嬉戲追逐,炮竹聲也將這大雪甜渲染的格外喧囂。
顧訣有些漫無目的走著,尋了處無人的小橋,倚在橋沿上,手邊的胭脂醉餘溫尚在。
飛雪落滿眉目,這世上所有喧囂似乎都同他無關一般。
尾隨他許久的少女悄然走到他身前,靜靜看了他許久,然後同他一般坐到橋沿上。
“你在等誰?”
顧訣不語。
“是你的心上人嗎?”
少女脆生生的聲音飄散在風雪裏。
她轉過身看顧訣,稚氣未消的眉目間滿是不解,“我爹說了,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無論多麼不舍多痛徹心扉的,不過三年五載就都忘幹淨了。”
顧訣緩緩飲著酒,眸色悠遠的,又放佛沒有焦點一般。
身側的少女吱吱喳喳的說著,“你記著的那個人無非便是能為你生為你死的。”
她忽然站起身,搖搖晃晃的立在橋沿上,“其實這世上能為你死的人絕不止那麼一個,你瞧……我也可以的。”
少女說著竟從橋下一躍而下,底下臘月寒冰,薄如一片。
顧訣微皺眉,拂袖將人掃出數步。
剛落下橋沿的少女,忽然翻了個身從橋上滾過下去。
痛呼聲剛到一般就嘎然而止,又片刻竟直接被丟了出去,落在雪地裏連滾了數圈,落得狼狽不堪。
落雪飛揚裏,一柄油紙傘緩緩近前,傘上潑墨山水似在咫尺之間。
來人衣袖翩飛,紙傘微微往後傾,露出一雙含笑的鳳眸,“小哥哥,一個人喝酒悶得很,要不一起吧?”
顧訣還半倚在橋沿上,如墨的星眸一瞬間被點亮。
“一一。”
他輕喚了一聲。
隨即站起身來,卻不料雪地太滑,整個人竟往後倒去。
積雪落橋去,砸破水麵薄冰。
陳雲諾當即棄傘,一把拉住了顧訣的手,兩人一上一下,相視一眼。
她不由得笑道:“我說小哥哥,你是趁我不在偷喝了多少酒,嗯?”
酒壇子倒在腳邊,胭脂醉的香味在空中彌漫著。
顧訣那雙墨眸裏清清楚楚的倒映著她的模樣。
便是一語不發,也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陳雲諾也不急著拉他上來,饒有興致的趴在橋沿上,積雪純白,衣衫輕染,“聽聞顧公子惹了不少的桃花,讓我想想,這次還要不要拉你上來。”
顧訣眸中含笑,溫熱的薄唇輕輕落在她手背上。
陳雲諾猛地手一抖,整個人也跟著落了下去。
“一一。”
他低聲喚她,順勢將人攬入懷中,落下些許時,足尖輕點在冰麵上,瞬間飛身上了小橋。
兩人衣袖交疊翻飛,微微淩亂的青絲發交纏在一處。
陳雲諾揚眸淺笑,“許久不見,顧小哥哥膽量見長啊。”
眼前人眸中笑意流轉,薄唇輕勾,忽的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輾轉纏綿,氣息紊亂之時。
顧訣將她擁的更緊,幾乎要鑲進自己身體一般。
“是真的,真好。”
她微怔,笑道:“我不來,你難道打算變成望妻石不成?”
“有何不可?”
陳雲諾彎了彎唇,伸手拂去他眉間風雪,輕輕落下一吻。
橋邊梅花飄落幾許,繾倦隨風飄遠。
家家戶戶的炮竹聲淹沒塵囂,滿天焰火璀璨,歡聲笑語不斷。
陳雲諾鳳眸如星,卻隻有一個顧訣。
你尚年少,眉眼如初。
我亦未老,相思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