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剛過,一道黑影躍入挽雲殿,直接往偏殿行去。
詫異的小心翼翼推開偏殿的門,黑暗中響起一道柔和也是他熟悉的女聲:“你來了。”
黑影身形一頓,眸眯了眯,怪不得今晚挽雲殿守衛如此鬆懈,原來是有人在守株待兔。
“進來吧。”那坐在軟椅上的女子起了身,往還立在門口的人靠了過去,從窗戶裏投射進來的昏暗光線從她沉靜的臉上滑過,不是傅舒雲又是誰?
靜立在門口的人,將門緩緩合上,看著向他緩步過來的女人,深眸沉冷。壓低聲量冷語:“雲貴妃真是神機妙算。”
傅舒雲在他身前站定,抬頭細細看著他,眸有痛色:“夜,非要這樣跟我說話嗎?”
羿瀾夜不語,她輕歎了聲,“你我相識相知這麼多年,你心裏想什麼,我能不清楚嗎?”
看了看床上躺著的女子,對他牽唇一笑:“你擔心她,還是不放心我?”
黑暗中,她看著羿瀾夜的一雙皓眸閃閃爍爍,終是笑歎:“嗬,我傅舒雲再討厭她,也還沒有傻到會在自己宮裏對她怎麼樣。你大可放心,我會將她照顧好。她現在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是你心中的寶,我傅舒雲在你們心中與她是雲泥之別,隻堪利用二字。”
她終是了解他的,知道怎樣攻他軟肋。
羿瀾夜微蹙了蹙眉,心下已開始鬆動,沉聲道:“雲貴妃特意在此候著本王,不會隻是為了說這些吧?”
傅舒雲垂眸,無奈的牽了牽唇:“看來你是不會心平氣和的跟我說話了。”抬眸看他,“我隻是想提醒你,不要為了一個女人與皇上鬧翻,否則,你苦心經營多年的一切都要毀於一旦。”
隻見他眸中一暗,冷臉回了句:“臣多謝雲貴妃娘娘提醒。”
她苦笑了下,“我這麼說,隻怕你又該恨我了,我不怕你恨我,隻要你好好的就行。當年是我負了你,你怎麼對我,都是我該得的報應。”
她的話讓羿瀾夜心下一軟,她這是何必?“過去這麼多年,我已不恨你了,雲貴妃娘娘何必一直耿耿於懷。放下過去,你才能過得更好。”
“放下過去?如果能放,我早放了……”她淒楚的笑了笑,眸光遙遠,“雲兒忘不了,你我舉杯對月,笑談風月;策馬榆林,相知相擁;漫天飛雪,你撫琴,我吟詩;白荷池,我們扁舟采蓮……我忘不了。”
她斂眸看他,“夜,你告訴我,怎麼忘?”眸中水霧盈盈欲墜。
羿瀾夜眸光閃了閃,看著麵前泫然欲泣的女子,這些他又何嚐能忘。那些最美好的年華和日子裏,他們彼此相屬,能是那麼容易說忘就忘的?
忘不了又能如何?那些都隻是過去了,既已過去,就難再追回。
終是念了舊情,不忍傷她太深,淡然看著她:“忘不了也該忘了,何苦這麼折磨自己,既已嫁給他,就好好惜取眼前人。”
傅舒雲無力的笑了笑,“夜,你好狠的心,竟讓雲兒忘了這一切。你已經都忘了嗎?”兩行清淚撲簌而下。
麵前盡顯脆弱的女子,讓羿瀾夜深眸沉了沉,沒有答她。他沒忘,隻是不再愛了而已。
他的沉默不語,卻讓傅舒雲看到了希望,似哭似笑:“你也沒忘對不對?”
羿瀾夜即刻便回了她:“雲妃娘娘,忘沒忘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知道現在自己要的是什麼。我已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希望你也是。”
他說得已經夠明白了,傅舒雲慘淡的笑了笑,是自嘲,“夜,你能在心裏留一塊地方給我嗎?哪怕為了我們的曾經。我知道這很自私,我明明已經嫁給了別人,可卻想在你心裏有一席之地,因為,雲兒心中自始至終都隻有你。”
她滿含期盼的眼神,脆弱的話,讓羿瀾夜於心不忍。這麼多年的感情,他還沒有淡薄到忘得一幹二淨。
即便已不愛了,她也曾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他心中有一角保留給了他們的過去。隻是,一顆心如何能同時容下兩個人?他對她,現在有的最多就是不忍。
傅舒雲見他不語,淡淡笑了笑:“雲兒就全當你是答應了。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去看她吧。”
然後便與他錯身而過,輕推開偏殿的大門,走了出去。合門時,眸中閃過一道幽光,是怨恨,是不甘,是燃燒的妒火。
她求他在心中給她留一個位置,他竟是都沒有答應,全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門合上後,羿瀾夜看了眼黑暗中躺在床上模糊不清的人影,輕步靠了過去。
站在床畔久久未動,隻是細細看著床上躺著的人。鋪了一榻的長發讓緊閉雙眸的她看起來更顯脆弱。她跟著他,真是吃盡了苦頭。在樊凉差點丟了性命,在這皇宮又失了孩子,他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把她照顧好。
“顏兒,對不起。”聲音中是滿含的抱歉和痛楚。
他的這句“對不起”讓床上躺著的人眼皮顫了顫。他在對不起什麼?孩子?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