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著聲右轉,沈誅顏看見了正半躺在躺椅上看書的羿瀾夜。
昨夜密室內太暗,她並未看清他。今日一見,果然比她印象中更出塵了。
絕美的臉,淡然的氣質,一身白袍的他,乍看下,竟有著院裏竹的風骨。
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這樣的男子,她也會一見傾心吧。
在他八步外站定。俯首,福了福身:“奴婢參見王爺。”
“何事?”羿瀾夜眸也沒抬,依舊悠閑的翻著書頁。
“奴婢奉命前來送浣洗好的衣物。”
他伸手指了指右前方的一個梨木雕衣櫃,沈誅顏立刻會意,轉身端著衣物輕步移到衣櫃前。
伸手打開櫃門,櫃裏羅疊整齊的衣物都已分類放好。大部分是白色,還有煙藍和淡綠,也有暗紫色的官服。
沈誅顏按類將手中的衣物一一放好,合上櫃門。來到羿瀾夜八步開外,低頭福了福身:“衣物已放好,奴婢告退。”
羿瀾夜沒有出聲,依舊盯著書頁,一手握著書冊,一手端起躺椅邊矮幾上的龍井呷了口。
沈誅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能靜靜盯著腳底的地麵小心的喘息。
滿室的寂靜和幾不可聞的呼吸,院內偶有的蟬鳴蛙叫沈誅顏都聽得異常清晰,就在她的弦快蹦到極點時,躺椅上的人開口了:“你是浣衣院新來的丫頭?”依舊沒有抬眸。
沈誅顏畢恭畢敬的答:“回王爺,是,奴婢剛來月餘。”
“叫什麼名字?”
“回王爺,奴婢朱顏。”
“朱顏。”溫潤的聲音重複了一次。
“嗬,好名字。衣物洗得幹淨,人也伶俐。”不鹹不淡。
“謝王爺誇讚。”她小心翼翼的答。
羿瀾夜又翻了頁書冊:“此前是做什麼的?”
“回王爺,奴婢此前一直跟隨父母在鄉下做些粗活。”
羿瀾夜抬眸看了眼俯首畢恭畢敬站著的人,冷冷勾了勾唇,好個沈二“公子”,說起謊來也是振振有詞。
目光繼續落在書頁上:“父母可安在?”
“回王爺,父母已亡故。”
“可有其他家眷?”
“回王爺……”
沈誅顏還未說完,羿瀾夜打斷她:“這三個字可免。”
“是。奴婢隻一人。”
“多大了?”
“奴婢……”
溫潤的聲音又打斷她:“這兩個字也免了吧。”這兩個字跟她實在不相稱。倒是能屈能伸,這點他欣賞。
她仍舊有禮有節:“謝王爺,禮不可廢。奴婢二十。”
羿瀾夜勾了下唇,倒是挺懂禮數,隨她吧。
“這個年紀,不是應該安穩的相夫教子了麼?”
“民女福分淺,父母又雙亡,自是沒人安排。”
“怎麼想到來本王的璟王府做丫頭?以你的聰明伶俐,可以謀個更好的去處。”漆黑的深眸從書中緩緩抬起,銳利的落到了對麵的人身上。
“奴婢聽說璟王待下人寬厚。奴婢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安穩度日。”
羿瀾夜放下手中的書本,定定看麵前坦然自若的人。好個朱顏,倒是對答如流,絲毫不見窘態。
從躺椅上坐起身,正麵對著沈誅顏,溫和開口:“抬起頭來。”
沈誅顏聞言,心跳驟快,秉著呼吸,小心翼翼抬起頭,隻是沒有掀眸。
半響,聽到羿瀾夜溫潤的聲音:“模樣還算俊俏。”不帶任何情感,不像是句誇讚。
“謝王爺。”雖在極度緊繃中,她依舊不忘禮數。
看著她極力保持的平靜,羿瀾夜輕笑:“不是說本王待下人寬厚嗎,為何連看都不敢看本王?”
“奴婢初見王爺,內心難免緊張。有失禮之處,還請王爺包含。”
她語氣中哪有半點的緊張可言,羿瀾夜幾不可聞的嗤了聲。
“本王不怪你,現在,你可以看著本王了。”溫和的語氣裏是不留餘地的命令。
沈誅顏知道逃不過,緩緩掀眸,對上了羿瀾夜漆黑如深潭的雙眸……
四目相接的瞬間,一向鎮定的沈誅顏,聽到了自己“咚咚”驟亂的心跳。不是害怕,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本能的不規則。
她想避開他的眼,以平複那顆不受控製的心髒。但她知道,她不能避,唯有讓自己坦然,才能讓他不起疑。靜靜的淡然看著他的雙眸。
羿瀾夜凝著她坦然的星眸,心下漫起欣賞。經過昨夜,麵對他時還能如此鎮定自若,這樣的人也不多了。
勾唇輕笑:“本王沒有想象中的可怕,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