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烏洲,有九河一十二脈,靈氣浩蕩,乃修道頓仙絕佳之地。
九河源於羲空之水,本是一支,自北向南濤濤無寧日。其途所經處,夾淤帶惡,戾之濁濁,惡臭漫。生靈飲之,性情易怒,以致兩岸死屍處處,汙氣遮。忽一日,有九提道人出北海醉酒遨遊,乘劍遙觀此景,心中凜然,故抬指畫道,以一分九,泄盡水中貪戾之氣。自此,九河澄清,生靈開慧,奔騰之勢化作涓涓流水。
山乘水運,氣脈漸醞,九河共在烏洲打了十二道彎,正催生出十二處靈脈。每處靈脈皆有大大十多座峰,峰體高聳,若托雲之柱,其上植被林木常年綠瑩,不見落葉,足可見靈氣之盛。
九河曲回迂折,環繞一十二脈,後聚為江。江水不急,水拍兩岸,恰似駐足不前,攪起水珠,打的周遭經年起霧,遠遠望去,七彩霞光籠罩江麵,神聖不可侵犯。
一葉扁舟飄蕩江麵。
扁舟之上,功玉子立在船頭,望著開闊江麵,以及左右遠處的峭壁懸崖,久違的氣息,令他心情舒暢。
撐舟老漢的孫女兒,手持樹枝,趴在舷上劃水嬉戲。
她才三歲出頭,話尚不熟練,咿咿呀呀,好似在唱歌。
華什拓正襟危坐在舟正中,臉色發白,每當水麵起伏,舟身搖晃時,都緊張莫名。
“老兄,現在該是宿曆三十七年了吧。”功玉子感慨著。
撐舟老漢笑了:“道長怕是隻顧參悟機,棄了凡塵。宿曆已是過去,如今新皇當政,年號常宗,今年是常宗六年。”
“唔,年號竟已是常宗了……”
功玉子的聲音夾雜些許蕭索。
“道長莫非是衝然山的仙人?”
“仙人不敢當,隻能算個修士而已。”
“老兒冒昧問一句,不知道長可會觀相?”
“略知一二。莫非老兄想知命?”
撐舟老漢抬起幹枯如柴的手,扒拉兩下稀疏胡須,咧著僅剩一顆牙的嘴,搖搖頭:“老兒這把年紀,知命不如不知,過一日便賺一日,不去尋思其他。隻是老兒在江上撐舟一輩子,不敢做過許多好事,但至少從沒幹過壞事。可臨老臨老,奈何白發送黑發,獨留幼女在側。不知道長可否為俺這孫女觀觀相,不求富貴興旺,但求平安長命,香火有續。”
“這個簡單。”
功玉子回身,稍稍下蹲,長臂一展,五指伸張,撫在女童兒額上。
女童兒正用樹枝劃水劃的開心,冷不丁被人摸頭,登時撅起嘴,不知這長胡子老頭要幹嘛。正想著,不妨對方蹬鼻子上臉,不僅摸頭,還慢慢下移,摸自己前額。她氣壞了,吐吐舌頭後,忽的一笑,露出嘴邊虎牙,以及漂亮的酒窩,隨後,持著樹枝的手,大力撥下江水。
水被撥起,揚的很高,打濕道袍前襟。
功玉子故意擰眉,苦著嘴逗逗她,惹得女童咯咯笑不停。
而見到這幕的華什拓,臉色好了許多,悄悄衝女童比劃個大拇指。
“玉娃,不可對道長無理!”撐舟老漢怪罪的一句。
“無妨無妨。”功玉子不當回事,直起身後道:“此女額滿圓潤,倉開闊,體質水柔,性中帶英。其眉角藏痣,有鳳儀之相,長命自不必,日後必奇遇不斷,有驚但卻無險。”
撐舟老漢聽他拽了一通詞,別的沒聽懂,但長命二字卻坐實了,不由得高興直樂。
午後。
舟靠岸,功玉子領華什拓徑直上山。
撐舟老漢載著孫女,唱著嘹亮山歌,返程而歸。
這兒是衝然山門戶前的一座矮峰,峰下有處村莊,外圍掛滿漁網。
正是秋季,滿山楓葉黃紅交織,景色奇美。
兩人踏著落葉,繞過村莊,順山澗溪水向上,一直到達矮峰山腰。
入眼是成片綠竹。
風吹竹響,嗚嗚聲伴著竹葉莎莎,竟也頗覺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