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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從大地另一邊的平原上呼嘯而過,逆著陽光,裹挾著三月裏看不見的風雨,吹進了王府。
門外,那張熟悉的麵孔,唇角勾起的溫和的微笑,一切如舊,又似乎那麼久遠陌生。
這不是蕭練那帶著幾分譏誚,時時刻刻總是在調笑的嘴角。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麵孔,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軀體卻那麼容易分辨。
這雙昨日還飛揚跋扈,湧動著炙熱暗流的雙眸,現在就如深潭一般平靜。那蕩漾在嘴角看似溫和的微笑,卻是一點溫度也無。
這樣的雙眸,這樣的笑容。何婧英如何能不熟悉呢,她看了整整八年。
她原以為她會哭,她會有失而複得的喜悅。可事實是她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半個字都吐不出。
蕭練呢?為什麼招呼都沒打一個就走了?
她想起昨天那一個吻,難道那就是告別?
她的臉微微發燙,眼裏是藏不住的失落。
這一切細微的情緒都被蕭昭業看進了眼裏。讓他噙在嘴邊的那抹溫和的笑意漸漸冷了下去。
蕭昭業冷冷地一笑,就像是沒有察覺何婧英的異常一般,反問道:“怎麼?他沒有跟你說嗎?”
有一絲委屈的感覺湧上心頭,何婧英搖搖頭:“沒有,他又不是事事都要對我說。”
蕭昭業似乎寬慰似地拍了拍何婧英的肩膀:“下個月就是冊封皇太孫的大典了,你好好準備一下。最近,就不要出去了。”
何婧英吸了口氣,溫順的說道:“好,你回來就好。”
蕭昭業仿佛對這個答案很滿意,這才親昵地在何婧英的唇邊啄了一下出了門去。
何婧英赤腳坐在懿月閣麵前的台階上,地板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還是透著寒氣。胖虎一顛一顛地跑了過來,親昵地蹭了蹭何婧英的手背,又在她的手背上舔了舔。溫熱又有些粗糙的狗舌頭才讓何婧英清醒了三分。
何婧英撓了撓胖虎的頭,喃喃說道:“他怎麼就走了呢。”
何婧英就這麼一直坐著,直到正午時分。
徐龍駒擦著汗走了過來:“王妃,太孫殿下讓我來跟你說一聲,東宮那邊已經收拾出來了,讓我們盡快挪過去,趕在冊封大典之前。”
何婧英點點頭:“那就收拾收拾吧。”
徐龍駒又說道:“太孫殿下說讓您先去東宮看看,看還缺點什麼。”
何婧英順從地點點頭:“好。”
東宮裏,蕭昭業站在絲質的地毯上。他的手輕輕撫過東宮裏花紋繁複的金器,最終在一麵銅鏡前停下。
他自己的這具軀殼被蕭練占用這麼久之後健壯了不少。肩背更加挺括了,原本柔美的下頜線也因為蕭練每天兩次的鍛煉,而變得堅毅不少。
“挺好的。”蕭昭業暗暗想到。
隻是他看著自己還裹著紗布的手,又是一聲歎息,可惜蕭練就是太不愛惜自己這具身軀了,弄得滿身都是傷痕。
蕭昭業將紗布揭下,手上大片大片的痂成了暗紫色。輕輕一碰,蕭昭業倒吸一口冷氣。
蕭練這廝穿越的時候,是不是沒把痛覺帶過來?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蕭昭業抬起半垂的眼簾看了何婧英一眼。何婧英還穿著一襲淡黃色的衣衫,發髻隻用一根簪子鬆鬆的挽起。蕭昭業微微蹙了蹙眉道:“阿英,你穿得太簡單了,應該要有太孫妃的樣子,否則我怎麼跟皇上提?”
何婧英這才發覺,跟著蕭練一起的這段日子的確是隨意慣了。她吸了口氣回到:“我知道了,這就回去換。”
“等等。”
何婧英頓住正要離開的腳步。
蕭昭業將那隻揭下了紗布,還滿是痂的手放在陽光下看了看:“來,先幫本宮包紮好。”
旁邊的侍女趕緊去拿了煮過的幹淨紗布來。
何婧英蹲在蕭昭業身邊,輕柔地將紗布一圈一圈的裹在蕭昭業的手上。
蕭昭業居高臨下地看著何婧英,何婧英的每一個動作都極盡輕柔。何婧英的眼睫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恭順、溫柔,幾乎是一個模範妻子的樣子。
這樣的恭順,這樣的易於掌控,是蕭昭業喜歡的。他一輩子活在皇上、活在先太子、甚至是竟陵王的掌控之下。所以他更喜歡掌控別人。
可是他看著何婧英低眉順眼的樣子,並不開心。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差了一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