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她改換了容顏,成了主人的紙鳶。
她心甘情願一輩子當他手中那斷不了線的紙鳶。
再一次看到歌九闕,是在天界刑部的仙牢裏。
有仙者上折子啟奏帝君,控告太子歌九闕誅殺雀王一族滿門。我以僥幸存活的朱雀族公主的身份出麵指認,作為呈堂證供,並揚言誓與歌九闕恩斷義絕。
歌九闕一時成為眾矢之的,於是被暫時關押,交由刑官徹查真相。
在前去仙牢的路上,我遇見了司命。
司命道:“天妃你好生糊塗,殿下待你如斯,你因何有負於他。那日冊封典禮,你作為天妃本應與殿下一同受那天雷三十六道。然而以天妃至今的修為,何足與天雷抗衡?那另外三十六道天雷,卻是太子殿下為天妃代受的啊……”
片刻之後,我站在仙牢的柵欄外,端著筆墨,問歌九闕討一紙休書:“如此我便能與你名正言順脫離了關係,往後你走你的三生道,我過我的奈何橋,你我兩不相欠。”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擺脫我?”這位身陷囹圄的太子殿下雙手緊攥欄杆,指骨發白,就像一隻負傷的小獸,“阿翎你這般恨我?!”
帝君英明睿智,且護犢情深,定會還歌九闕一個清白。
我隻是順水推舟,借著輿論的壓力了斷我與歌九闕之間所有的念想罷。
我湊過身去隔著縫隙吻住了歌九闕的唇,延著他瞪大的雙眼摸索進那條深不可測的懸河。
而後我伸手撫上他俊美的側頰,歪著腦袋認真端詳他:“歌九闕,你可曾愛過阿翎?”
纏綿緊促的呼吸間,我聽得歌九闕一字一句,清晰而篤定道:“當年初得你身體裏藏著阿笙的魂魄,也曾一度在你與阿笙之間難以抉擇。隻是我沒料到,我隱藏身份留在朱雀林那三百年,竟成了我有生過得最為快樂的三百年。當年我一直未能讀懂自己的心,隻道看見阿翎對我癡然發笑的天真模樣便心生歡喜,我以為是因了你的麵容與阿笙相似。可這五百年來寤寐思服,魂牽夢繞在記憶裏的人,卻分明是阿翎你……”
“夠了。”我慌忙掩起他的口,止住心頭方才醞釀開的幾分柔軟,“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
“阿翎,我歌九闕今日所言,句句發自肺腑。”他握著我的手,目光深情如許,“我心悅你。”
我一截一截掰開他合十在我掌心的手指,一步一步後退。
你的心裏能有我的半分席位,這就足夠了,歌九闕。
我說:“記得你初到雀林那年,我學術不精,剛化成人形,五官都還沒長開。林子裏的夥伴們都嘲笑我醜陋笨拙,不願與我一同玩耍。隻有你不討厭我,哪怕我巴巴粘著你,你也不會趕我走。於是我因此願意花光一生的執著來愛你一人。可三生石上,你的命裏姻緣注定是阿笙,你我誰都不能改寫,我們又何苦錯負了彼此。”
讓我孑然一身地走罷,我一定會把阿笙還給你。
沒幾日,四海八荒流言四起,紛紛說那太子新晉的天妃,昔日的朱雀族公主翎衣,誣告太子殿下誅族之罪未果,被太子殿下一紙休書逐出天界,自此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