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緩緩說道:“顏兒,你既然都知道了,去把托婭和木離帶回來吧,我此生再無念想,我這把老骨頭還是看得出來,托婭對木離陷得太深了,顏兒,看他們好好活著,我造的孽我自己來償還,這一輩子就算沒有白活。”
“師父,我一定帶他們回來見你。”容顏兒朝他重重磕頭,轉身躍馬狂奔而去。
長風十裏,淩厲如刀。
火光灼天,容顏兒的發絲被狂風卷起,如狂魅的精靈。
“師父都病重成這樣,他們還在神廟做什麼?”容顏兒伏在馬背上,轉頭問道身後一同跟來的巴圖身邊的漢子。
他的麵容上顯然也是生氣的模樣,大聲說道:“托婭從外麵回來後,就一直同那小白臉待在一塊,我們多次去神廟都被攔在了外麵。”
容顏兒蹙眉,不管什麼原因,她都要將他們帶回來。
“快!”容顏兒快速揮動著馬鞭。
她甚至都想要在這草原上狂奔,欲速不達,唯將希望寄予這馬兒身上。
草原的天空上陰雲開始大片地移動,如墨汁般浸透了整個蒼穹。
黑壓壓的方陣如玄鐵朝神廟的方向快速移動著。
在這些方陣的前方,十六頭雪白的神獸怒吼著,它們的身後是一個墨袍如夜的男子,尊貴如神祗,俊戾的眉眼裏是地獄般的恐怖。
“炎淵,都準備好了。”重葵仰頭望著強大如斯的男子說道。
炎淵抬眸望向那在夜色裏仍金光璀璨的神廟,偏轉過頭,看見廣袤無垠的草原之上湧動著的種種力量。
他清楚地知道,就在這暗夜的裹挾下,有一個人也在朝這邊趕來。
他在等,也在賭,她會來。
“放。”他薄唇微啟,用指尖輕撫著雪獸蓬鬆的皮毛。
重葵大跨步轉身,一把奪過了在夜色中獵獵作響的長旗高揮,赤旗上大的圖騰會烙在血肉上最古老的印記,冥獄,人間煉獄,從來不是傳說。
風卷雲湧間,四方蒼然而動,流星般的火球如驟雨般密密麻麻直朝那金碧輝煌的廟宇砸去,一波未歇,另一波再赴,霎時,神廟的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濃重的黑煙衝向這世間最純淨的天空,詭異變幻,俯視著焦土和終為灰燼的一切。
“停。”容顏兒抬頭,隻覺得喉頭被一雙大手給攫住,滾燙的熔岩在心口沸騰著。
火光照亮了大半天空,夜色終於不再平靜。
“是神廟,是神廟……”漢子跳下馬,在原地驚恐地說道。
“他們動手了。”九陌勒馬在原地打轉。
馬兒不斷地喘著粗氣。
“走!”容顏兒用盡全力朝馬腹一夾,揚鞭奮力向前。
這一鞭抽得太過用力,馬兒因疼痛長嘶一聲,卻仍是飛奔著。
“乖。”她趴在馬背上,歉意地摸著馬兒的鬃毛說道。
每一秒對於她來說,都是煎熬。
若可化飛鵬扶搖而上,一眼便是萬裏。
炎淵低頭摸著溫馴的雪獸,風輕雲淡仿佛與這火攻無關。
他好似聽不見喇嘛驚恐的叫聲,紛亂錯雜的腳步聲,逃生的本能讓這群良善的人沒了方向。
滔天的火焰中,一麵目安詳的老喇嘛闔眼坐於蒲團之上,火焰灼燒巨木的聲音充斥在他的耳畔。
“師父,火勢太大,根本來不及撲滅,快逃吧。”一個剛躲過倒下房柱的小喇嘛連滾帶爬地來到了這位紋絲不動的老喇嘛身邊。
老喇嘛徐徐睜開了眼,抬頭仰望著佛像道:“去吧,逃生去吧。”
“師父,我們一起走。”小喇嘛的臉龐被炙烤地通紅。
“去吧,去吧。”老喇嘛深深地望了佛像一眼,又閉緊了雙眼。
小喇嘛終是逃竄離去。
他回頭望著那尊直挺挺坐著的身子,恍惚覺得好生熟悉。
原是他們日日經文口誦的肉身。
老喇嘛緩緩起身,低頭朝一個方向走去,火海模糊了他的身影。
終於。
他在一扇緊閉的殿門前停下。
“施主,起火了,快逃命去吧。”他說完就又順著原路返了回去。
火勢還是蔓延到了他來的這個殿門前。
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是個女子的聲音:“木離,我們快走!”
“不,我們帶她一起走。”白衣如許的男子麵朝著壁畫打坐,細密繁雜的花紋裏是另一個世界。
臉龐紅潤的女子與他並肩坐了下來,她用雙手支著下巴看著俊秀的男子癡癡說道:“我陪你一起等,不管她來不來。”
白衣男子緩緩轉過了頭,清澈的墨瞳裏映出一個勇敢無畏的少女,她眼中的堅定就像那灼灼盛開的格桑花。
“顏兒,別急!”清淺的聲音在黑煙中越飄越遠。
“駕!”容顏兒壓低身子催馬而行,渾身的筋骨快要散裂,疼痛卻讓她一次次地更加清醒,神廟的輪廓在遠山中開始浮現,她的聲音裏是隱隱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