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滿的果肉在時光的發酵下愈來愈醇香,秋日不緊不慢地來了,金桂上細密的黃色碎花繁星般綴滿了樹枝,芬芳的氣味就在清冷的菊瓣上流連。
“阿淵,快過來,過來。”正扶腰在院子裏散步的容顏兒突然失聲大喊道。
刹那。
一道玄色的聲音箭矢般已經來到了她的眼前,赤瞳中寫滿了緊張。
“怎麼了?”炎淵一把護住她的腰急聲道。
“動了,動了。”容顏兒指著肚子欣喜地說道。
炎淵旋即緩緩鬆了一口氣。
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搭在肚子上去感受胎動,眼角卻不由上揚。
“他動不動都是小事,你別傷著。”他的靈力順著指尖緩緩來到她的肚皮之上,肚中的胎兒仿佛受到了催眠般不再動。
容顏兒長籲了一口氣:“這是親爹嗎?”
炎淵破顏輕笑:“是親夫。”
容顏兒倚在了他的胸膛上,懶懶地眯著眼:“阿淵,我昨夜做了噩夢。”
“什麼夢?”炎淵解著她的發絲問道。
“我被困在了一座孤城,怎麼走也走不出來,然後娘親牽著我的手來到了一扇緊閉的大殿麵前,我剛準備推開它時,就又回到了這裏,然後就醒了。”容顏兒皺眉說道,這個夢裏的一切讓她一直還沉醉在其中,可都又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炎淵神色一頓,輕撥著她的發柔聲道:“可是想她了?”
“可能吧,娘親都走了多少年了,我還能想得起她愛穿一襲鵝黃的薄衫,笑起來好溫柔。”容顏兒回憶著說道,眼角微微有些潮濕,夢中她的手心是那麼溫暖踏實。
炎淵將她抱在懷裏:“顏兒,我該早些出現的。”
早些出現,她就不會是與別人度過那段最無助的歲月,最重要的是,心中就不會有這道傷疤。
容顏兒抱住他的脖子,膩聲道:“阿淵,現在是你就好,以後是你就好。”
一庭楓紅之時。
他離開了。
炎家老爺子與老夫人送來加急書信。
她沒問他究竟是何事,從頭到尾都沒問過,隻因她知道餘生皆是他在。
千般叮嚀,萬般囑托,他足足快要將整個皇城搬來。
經這麼一折騰。
此處山林竟繁華起來,有村民漸漸湧入這個仿佛一夜間生長起來的樂土。
村民們說,這裏是某個皇族的別苑。
這裏住著如今冥獄最得寵的女子。
這裏沃野千裏,戰火不會燃到的淨土。
不知何時起,這座別苑附近的山林竟得了一個名兒——凰山。
更有甚者,傳山中住著的是天女,得了某位皇族之人的愛慕,特庇佑此地。
不過這些傳說,都與那位倚在錦榻上,身形臃腫的女子離不了邊兒。
“主人,休息一會吧,別傷了眼睛。”花翹拿過她手裏的古卷。
容顏兒微伸了個懶腰:“現在整日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我都快要成廢人了。”
“主人你隻要好好安心養胎,就不是廢人。”花翹笑著說道,她發現容顏兒還真是一刻都閑不下來,上一日硬是要出去看楓葉,走了挺遠的地方才找到。
今日多虧拿了古卷,才打發了這多半日的時光。
“鍾擎練兵練地怎麼樣了?”容顏兒隨口說道,不知為何,腦中就飄過了一句沙場秋點兵,心中莫名有些悲涼。
花翹看出些了端倪:“他可上心著呢,不過這些兵都和主人你一樣,嚷嚷著快要成廢人了。”
容顏兒撥弄著發絲說道:“月荒倒願意養著他們的。”
這幾日,她總是對殺戮與戰爭莫名地反感,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她更願意養著他們,隻要守住了這萬裏河圖,或許因為肚子中這個小生命的到來,她對生靈更加敬重。
山林雖好,可到了深秋要入冬之時,滿眼盡是頹敗之勢,猝不及防地冷直入骨髓,且容顏兒的身子越來越重,便回到了皇城之中。
比這今年的寒冷來得更快的是噩耗,一到皇城中,她收到的第一個消息是,容姑姑身染惡疾,久病不起。
容顏兒顧不得在調休一日,匆匆回了月荒,一路上不斷回憶著,不過是數月而已,姑姑當時還是紅光滿麵,怎麼會身染惡疾,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一切預想都不如這一麵來得吃驚。
麵容枯槁的容韶躺在病榻上,眼圈發黑,深陷的眼眶裏滿是憔悴,枯瘦的手指如柴,溝壑般的皺紋刻在了她的眉角眼梢。
“姑姑。”容顏兒隻望了一眼,就已經心疼地不得了。
“主人小心些。”花翹扶著她的胳膊朝腳步有些踉蹌的女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