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清淨偏遠的小鎮。
遠處山之巔,橘紅色的太陽照著鬆間的細葉,宛如神女輕撫而過的雙手。
風吹梨花香滿院,一朵細白的花瓣隨著風吹進破敗的窗口,落在少女絕塵恬靜的臉上,柔軟而清涼。衛子曦從修煉中睜開眼,一雙內斂清冷的琉璃眸掃過一方陋室,帶著一絲疑惑,一點不解,轉瞬即逝。
她吐出一口濁氣,才利落的跳下身下積了淺淺灰塵的土炕,整理好自己緋紅色的衣衫,推開那扇堪堪掛在門框上幾乎快不成形的矮門走了出去。
天空的陰霾已經被那一點點金粉敲碎,明亮如水鏡。
衛子曦回身看了一眼身後這間破敗的已經不能被稱為建築的草房,揉了揉額角細碎的劉海回頭往外走去。
她是被師傅派出來曆練的,所以才會出現在這個名為清禾的小鎮。
此處離青嵐城不算近,她遵照師傅的意思,以普通人的模樣融入到世俗的生活裏,他說這樣可以感悟人生的真諦,從中學到一些修煉中無法學到的東西。
修真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修真者入世曆練,非性命攸關之時不得使用法術,所以衛子曦路過小城時隨意買了把配劍,將自己打扮成了江湖遊俠,看盡山川秀美,時而快意恩仇一番,倒也別有一番滋味,不過近日有限的盤纏已經用盡了。
昨日晚間她才來到清禾小鎮,因為沒錢住客棧所以隻能隨便找了間無人的破落草屋暫住了一晚。
衛子曦從草屋出來後就沿著小道悠悠而行,不緊不慢的走著,放眼看去,一棟棟黛瓦白牆的宅院錯落排列著,一條數丈寬的河流從鎮子中央穿梭而過,顯得這鎮子有種水鄉小鎮的優雅。
“……快去瞧瞧,聽說是要浸豬籠呢。”
“是李家那兩人吧?我娘一直堵著我的門不讓我去看,嘿嘿,還好我機智,沒封死我家小黑的門。”
“哈哈,你那是鑽了狗洞啊。”
“別笑了,趕緊過去,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三個少年推推搡搡著從她身邊急匆匆的擦身而過,年輕的臉上寫滿緊張與好奇。
浸豬籠?
這熟悉的字眼讓衛子曦感覺不太舒服。
秀麗的眉忍不住蹙起,這個世界還存在這樣的惡習?她從穿越過來後幾乎就不曾在人世待過,對這個世界的大多數習慣還是不甚明了。
沒有猶豫,她提腳就跟上了前麵的三個少年。
“小兄弟,抱歉打擾一下,可否請問一下你們說的浸豬籠是怎麼回事?”衛子曦跟在三人身後,友善又溫和的詢問。
少年們聽到問話先是詫異地看了衛子曦幾眼,卻也沒因為她是陌生人而隱瞞,跑在最前麵的少年可能平日就是個話茬子,沒一會就連珠炮似的把他所知的事情講述了一遍,其他兩人偶爾做下補充。
故事很簡單。
鎮子裏一個李姓的員外郎家有個名為玉兒的獨生女,嬌養到十八華芳時招了鄰城劉家的小兒子劉三郎做贅婿,婚後夫妻兩人琴瑟和鳴,兩年後李家娘子下生下了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娃娃,員外郎一家高興極了。這孩子是李家單傳,自是寶貝的很。劉三郎對這孩子也是疼寵備至,據說那孩子還是他親手帶大的,疼得跟心肝似得。
如今這孩子已經七歲了,卻在前兩日突然暴斃身亡了。但暴斃的原因聽來卻讓人隻覺匪夷所思。
他是被他親爹給殺死的。因為他不小心撞破了他爹劉三郎與他娘的小丫鬟的偷~情場麵。
劉三郎自入贅便依附李家而活,本家日漸貧窮,本身也沒什麼本事,若是偷~情被兒子說出去他極有可能被趕出李家,所以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活活用棉被悶死了,並偽裝成了孩子貪睡意外窒息的景象。然而事與願違,那小丫鬟親眼見到情郎殺死小公子受不了良心的折磨突然就發了瘋,這件事自然就瞞不下去了。
憤怒悲慟的李員外如何能讓劉三郎這個惡毒凶殘的劊子手逍遙法外,他甚至沒報官,就動用私刑將劉三郎和他那小丫鬟一並抓了起來,並決定於今日一早將兩人浸豬籠沉塘。
“那劉家娘子呢?”
衛子曦聽完整個狗血又惡俗的故事後的第一感覺就隻有滿滿的憤怒,她最見不得男人背著妻子找小三這種事。
她初中那年,最喜愛的堂姐就遭遇了這樣殘忍的事,她姐夫背著堂姐找情人,最後還讓情人找上門把姐姐給打了,而那時候姐姐剛懷孕一個多月,因為沒去檢查所有沒有任何人知道,孩子就這樣意外流產了。
因為無法從流產和被心愛丈夫背叛的打擊中恢複過來,她開朗明媚的堂姐在一個清晨選擇了自殺,從此消失在這個讓她傷心的世界裏。
所以衛子曦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出軌男和小三兒。
聽到這樣相似的故事,她滿心滿眼的都是熊熊燃燒的怒火。而且那個叫劉三郎的男子背叛了婚姻也便罷了,居然殘殺自己的孩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卻比畜生還不如!
若此事屬實,他死一萬遍也不足惜。
但……這故事有個很奇怪的地方,讓她十分介意。
少年們多次提到劉三郎對他兒子的疼愛,這樣的人真的會因害怕與情人關係暴露而殺害自己最心愛的孩子嗎?
衛子曦與少年們一起邊說邊跑在大道上,隨著目的地的接近,身邊跑動的人也越來越多,看來都是衝著相同的目標去的。
“劉家娘子一直沒出麵,據說因為傷心過度臥床不起了。”
衛子曦皺眉,她總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勁,事情發展雖然看上去很簡單,隻是一場典型的家庭倫理悲劇,但就是因為太簡單了,才讓她覺得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有股陰霾揮之不去。